楚妄宁轻轻推开了房门，走到公主跟前掀开了盖头。
婉仪含羞带怯，娇声唤着夫君，讨好地拉起了楚妄宁的手。
“夫君，这么多年，你受委屈了。我听说，叶茯苓一个跋扈的卑贱医女，常常欺辱你，还逼迫你入赘叶家，真是该死。你放心，我已经将她剥皮抽筋做成灯笼挂在门口，替你报仇雪恨了。”楚妄宁眼眸，却越来越黑沉。
他偏过头，冲着公主露出了一个笑容。
“哦？是吗？”婉仪一听，顿时感觉颇受鼓励，面露得色。
“我把那贱人的胳膊腿，全砍下来了，哦对，还有她肚子里那个贱种，被我扔了喂野狗了！她一个卑贱之人，怎配生下你的孩子，玷污你高贵的血脉？哈哈，你不知道，她被剥光衣服，扔给我那些侍卫的时候，还哭着向我道歉求饶呢！那时我就想，像本公主求饶，有何用？胆敢让状元郎受入赘之耻的时候，就早该想到有今天！”听着这些，我头皮发麻，仿佛又经历了一遍那些残忍的折磨。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灵魂也会因为害怕而发抖。
公主越说越激动，脸上泛着红晕，期待地看向楚妄宁。
楚妄宁又笑了，狭长的凤眼弯着，乌发红唇，摄人心魄。
公主看得呆了，咽口水的声音清晰可闻。
“楚妄宁可是书里的大反派，早晚会杀了我的便宜皇帝爹。与其坐以待毙，我还不如帮他杀了叶茯苓，让他一雪入赘之耻。我付出这么多，他早晚会感激我然后爱上我的，到时候，我就是最尊贵的皇后。”她的嘴唇丝毫未动，兴奋得意的声音却从我耳边传来我意识到，这是她的心音。
听了半天，我才听懂，原来，她觉得夫君是活在话本里人。
杀了我，只是为了讨好未来能当皇帝的夫君。
可她不知道楚妄宁，就是个疯子，更是一个绝不会轻易对人生情的疯子。
自把他捡回家起，我暖了他十几年，他才懂得情爱二字。
即便这样，现在我死了，他也未曾为了我流一滴眼泪。
怎么会因为她杀了一个女人，就感激她爱上她呢？楚妄宁拿出合卺酒，送到了公主的嘴边，温柔地看着她。
公主红着脸一饮而尽。
他们是不是......该圆房了？
我闭上眼睛，转过头，不忍再看。
可等了半天，却没听到想象中的动响。
睁眼时我才发觉，公主穿着喜服，睡死在了榻上。
而楚妄宁转了身，走向了大门。
公主府外，静得吓人。
除了守着的侍卫，便只有两盏喜灯，随风轻轻摆动着。
幽幽地红光，照在了楚妄宁的脸上。
他眼睫轻颤，似乎还是我熟悉的那副无悲无喜的样子。
片刻后，楚妄宁抬起手，摘下了这人皮灯笼。
一个小小的蝴蝶刺青，猝然出现在了眼前。
曾经这蝴蝶在我腰间，栩栩如生，振翅欲飞。
那是从前情到浓时，他最喜欢摩挲亲吻的地方。
可现在，干枯丑陋。
眼泪汹涌而出，我拼命摇着头，希望他不要再看了。
我死的已经够不体面了。
这一刻，我竟然觉得，他是否对我的死无动于衷，都不重要了。
可楚妄宁轻轻把脸贴在了灯笼上，用很轻的声音开口。
“茯苓，莫怕，你们经历过的，我必定让他们万倍偿还。知道你肯定在怪我，再等等，等我殉了你，到地府给你赔罪，像往常一样，跪在地上，任你打骂。”灯笼上渐渐湿润了，我看到那是他脸上斑驳的血泪。
我怔住了，呆呆地悬在半空中，眼泪也化作点点光亮消散了。
竟然是这样。
夫君是想给我报仇的。
怪不得他从前对我那般的好，可在我死后却总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可我还是高兴不起来。
“楚妄宁，不要报仇。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那所谓的前朝血脉，我只知道这皇城之内危险重重。”这么多年，我好不容易，才让他站在阳光下。
我不想他因我而懂情生爱，又因我再坠入无尽的深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