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的动静!那什么玩意儿?”陶陶惊呼。
张北辙和徐饮无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那里读出了一丝惊讶。
光柱只持续了十余秒,就渐渐黯淡下来。
光柱是有实质的:天空中的云层被冲成了环状,原本被云层遮住的天空里,牛郎织女天津四构成的夏季大三角,正安静地闪耀着。
木匣上方,漂浮旋转着的鳞片也随着光芒消散而缓缓落下。
这一片巴掌大的鳞片几乎有寸余厚,拿在手中却比想象中要轻上不少,质地坚硬逾金铁,触感温润如琼玉,色泽乌黑似漆墨。
鳞片凸起的一面,看上去更加粗犷,布满了很像是角质经年生长,叠加出的那种纹理。很难想象长出这样一片鳞片的会是什么样的生物。
鳞片凹陷的一面上,别人用暗金色的笔触,写下了一个篆字,笔锋落处入鳞三分。
陶陶凑到近前,借着远处鵸鵌身上的火光,看清了篆字,喃喃地念了出来:“……风?”
仅一个字,只轻轻的一声,就像打开了一个开关一样:一股股气流轻微地在鳞片的四周扰动,这种扰动渐渐将周围的空气染上了淡青色,在鳞片周围形成了形态、转速、方向、性情、气势都全然不同的八股气旋。
随着气旋渐渐凝固出实体,张北辙的表情也越来越凝重。《说文》曰:“风,八风也。东方曰明庶风,东南曰清明风,南方曰景风,西南曰凉风,西方曰阊阖风,西北曰不周风,北方曰广莫风,东北曰融风。”
八股青色的气旋像八个形态各异的小翅膀,虽然很怪异,但是足以支撑鳞片升空。
“不好,它要跑!”陶陶第一个反应过来,伸手就要阻拦。
“危险。”一直沉默的沃色大和尚拦在了他前面,用手臂架开了陶陶的手。墨色鳞片的“小翅膀”正好掠过大和尚的手臂,“叮叮叮”三声,将大和尚震出去三步远。
大和尚的右臂此刻泛起三个白点,金色光泽在皮肤下游走,但脸上却是一片潮红。显然刚才这一下接触,他差点没扛住。
“大师的护体罡气,果然厉害。”张北辙赞叹之余,一道道绿色的翠竹一样的光带从地下升起,完整的“樊篱”被他拆解成一根根的素材,对着墨鳞就是一阵围追堵截。
“……一上来就是风,这也太像了吧……”惊魂未定的陶陶,听到他身后的徐饮无没由来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像什么?”陶陶一转脸,发现身后并没有人。
徐饮无已经纵身一跃腾空而起。
一个不留神,他的手里就已经多了一把半尺长的铁锹。只见徐饮无用两只手奋力抡起小铁锹——
“铛~”墨鳞被拍个正着,直接嵌进地里。
徐掌门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墨鳞,说道:“开门风也就算了,你丫还想跑?你以为你是啥,库洛牌吗?”
因为徐饮无的存在,原本张北辙并没有过于担心。但是经此一役,张北辙发现,难以捉摸的除了徐饮无的实力,还有他这个人本身。原本还以为他会有什么仙风道骨叹为观止的操作,谁知道他就这么简单粗暴。一铁锹拍下去,齐活了。
其实徐饮无来看,自己已经十分克制了。如果不是考虑到周围还有四人一鸟在做见证,他八成还会加上一句“寄宿着黑暗力量的铁锹啊”作为施法吟唱。
这一铁锹是真的管用。八股青色气旋灰飞烟灭。
不过也正由于徐掌门一时兴起太过用力,墨鳞被嵌进地下太深,他不得不蹲下来,用铁锹慢慢地把鳞片从地里起出来。
“那‘阳关春荣阵’的变化,想必也全是因它而起吧?”张北辙走来,把原本盛放鳞片的木匣递给了徐饮无。
徐饮无点了点头,将鳞片收好。
徐饮无说:“我猜,原本这枚鳞是一直处于被封印的沉睡状态的;而这枚鳞片本身所蕴含的能量,强大到哪怕只放到阵中,就足以直接改变‘阳关春荣阵’的布局,将‘阳关三叠’的势,巧妙地叠加到这片鳞所在的位置,用来激发它、唤醒它。这就形成了一个正反馈的调节:‘阳关春荣阵’唤醒鳞片,被唤醒的鳞片散逸出更强的能量,反哺给整个阵。”
张北辙点了点头:“所以才会有那串像倒计时一样的周期。”
“至于这鳞片、篆字的来历,还有放在这里被激发的原因嘛,”徐饮无一翻手收起木匣,走向不鸣不飞亭,“直接问它不就好咯?”
徐饮无打了一个响指,不鸣不飞亭上的金绿交缠的“大笼子”开出来三个洞。
“喂,三个头的,咱们来谈谈吧。”徐饮无双手叉腰,气势十足地喊了出来。
鵸鵌将三个脑袋从洞中伸出,注视着眼前的几个人。
“桀桀桀,我们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嘻嘻嘻,对,没什么好谈的。”
“哈哈哈,俺也一样。”
“别忙下结论,你们怎么就知道我不能开出让你们心动的条件。”
“哈哈哈,那你先说说你的条件。”
“桀桀桀,闭嘴,你个蠢货!每次就你话最多!”
“嘻嘻嘻,你可闭嘴吧。”
一人三(?)鸟就这样叽叽喳喳没有结果地谈判了一刻钟。
也不能说是全无收获:三个鸟头中为首的应当是那个阿桀——徐饮无姑且用它们的笑声来指代一下——阿嘻没有阿桀那么暴戾,但是更加阴阳怪气一些。唯独第三个头阿哈,显得不是很聪明的亚子,时不时被另外两个啄脑袋,要求它闭嘴。
突破点显而易见了。
徐饮无挥了挥手,阿桀和阿嘻的强行撤扯回了“樊篱”,只留下阿哈在外面。
“总觉得,它们两个都有些看不起你啊?”
“哈哈哈,是这样吗?我没觉得。”
“它们为什么会看不起你呢?”
“哈哈哈,有吗?我怎么不知道?”
“是不是因为它们觉得你不够聪明,记不住事情啊?”
“哈哈哈,怎么可能,我记忆力明明是最好的。那个匣子放在哪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哦?那你一定知道那枚鳞片的主人是谁咯?”
“哈哈哈,那我倒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打不过它。”
“……那你肯定也不知道是谁让你把鳞片放在那里的吧?”
“哈哈哈,笨蛋,我肯定知道了,那丫头自称叫黄彩……”
接着阿哈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发不出声音来。
“樊篱”里的阿桀和阿嘻正奋力地扯着阿哈的脖子,想把它从洞里扯回去。
看来单单用语言套话已经不奏效了。徐饮无决定更激进一些。听说陶陶的陶埙有点东西,感觉可以配合上一些其他的辅助,用埙声逼三头鵸鵌就范。
但是远处,窸窸窣窣的声音却异常地刺耳。
“什么声音?”张北辙警觉地看向四周。
一切晴朗如旧。牛郎织女星隔着皎洁的星河,在环形云朵的包围下,倾诉着爱意。
不对!少了什么!天津四不见了!
它被什么东西遮住了。
等到那片东西笼罩得更近一些,连牛郎织女和银河也被吞没了。
《说文》在解释过八风之后,原文其实还有一句:“风动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