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雨留下樱珠一人后,也只是问了些故乡的近况。
聊了几句就打发人走了。
陈雨对董环道:“离家二十余年,家乡怕早已物是人非了。如今我也不打算再回去,其实宫里也还行。”
董环宽慰道:“留在宫里就好,到时候陪着我,等我五六十攒够本钱,我们一同申请离宫。”
陈雨被逗笑,都成老太太了还出宫去干嘛呢?
陈雨道:“你瞧刚才我问话的宫女怎么样?她叫樱珠,次次考评都是名列前茅。我看她在厨艺上也很不错。”
“咦?你可难得会主动推荐人的。”董环道。
“唉,我确实看她是个人才,才推荐给你。你不要我就推荐给尚仪、尚宫去了。”
董环一听,感情还真是个人才?怎么净往好的地方推荐。
陈雨示意让董环靠近些。
“我看她身世并不特别,但是却是上头指明让看顾着。可是也不让对她太过照顾,我也弄不清楚是怎么个意思。”
董环没有应答。
陈雨怕她过虑,便又说道:“你放心,这肯定不是个祸害。若是祸害,上头也不必那么上心,还叮嘱我说只能送去六局。再给你交代一句,我说的正是如今宫里最大的那位娘娘。”
中宫无后,四妃也仅有淑妃一人,这便是宫里权力地位最高的妃子。
董环思索了一下,既然是淑妃这样关注的人,想必定有用处,放在自己的眼皮子下,看顾好了,将来还能得到淑妃的好。
董环便把这事应了下来。
樱珠回到屋里,同屋宫女们都围上来问姑姑说了些什么。樱珠一一作答后,大家也就散去歇息了。同住近一年,彼此之间相互信任,樱珠说的自然都信。
但是芳荷显然胡思乱想了。
她回到屋中,越想越气。觉得自己并不差,可是样样都被樱珠压一头,就连百般讨好的玉儿姐姐和陈姑姑也总是偏袒着樱珠。
想她在家中的时候何曾被人这样忽视又何曾被人压过一头。
这一夜芳荷辗转难眠。
又过了几日。
小宫女们为了第二日的考评,都在厨房待到傍晚离开。樱珠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她走在回屋的路上,因为太黑也没有点灯,嘭的一下,樱珠和人撞了个满怀。
对方比樱珠更瘦更矮小,直接摔倒在地上。
樱珠赶紧道:“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说罢伸手去扶,可是小宫女丝毫没有理会,只是一手摸着左脚踝。
靠近一点,才认出来是和芳荷住一屋的女孩。
虽说平日和芳荷不对付,但是除了芳荷最亲近的两个小跟班,其他的人与樱珠都没有过节。
加上两人相撞,自己把人撞在地上,樱珠心里有点歉意。
樱珠道:“我扶你回屋上药去”
小宫女摇摇头,有些哭腔说:“我得去给小玉姐姐送腰牌,她先派了人来让我去门口等她,这会她肯定已经到了。”
平日里谁犯了错,都会被小玉骂个狗血淋头,所以大家都有些怕小玉。
樱珠也有一次也差点被小玉骂,不过小玉当时只是看了她几眼,又凶巴巴地警告了两句就作罢。
见小宫女哭得伤心,她这样子也走不动,樱珠便说帮她送东西。
接果那要送的东西,一块红绸子包了一个长方形的木牌。
樱珠不疑有他,接过东西就往外走。
归仪院进出只有一道门,樱珠一路小跑,到了门口。
左看右顾并没有看到小玉的身影。
只顾着看门外,并没有发现身后已经多出两个黑影。
黑影出手十分快,把樱珠推了个踉跄。
砰!
身后的门已经关闭,随之而来的是落锁的声音。
糟了,中计了!
小玉根本没有落下腰牌!
打开手中的东西,里面不过是一块木头。
这才回过神,宫中有令,每日亥时一到,各个宫门就要落锁,宫人不得随意离开自己的居所或工作之地,有跨宫行者必须持有颁发的腰牌。
小玉作为宫中老人,怎么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东西,一旦在亥时之后被巡逻的侍卫逮住在宫道晃行,重则被当作刺客处死!
樱珠心里有些冰凉——有人想害死她。
她转头推门,希望能推开。
可惜只是把门推开一条缝隙。
从缝隙中看,还能看到害她的人的背影。
樱珠心里瞬间明了。
芳荷。
这个从一进宫就对自己带有敌意的人,有些人的关系是说不清的。尽管她们入宫前并不相识,可是偏偏第一次见面就结下了梁子。
甚至樱珠尽量避着芳荷,却依然被芳荷怀恨在心。
为了什么呢?
樱珠心里很清楚,除了之前的种种,或许还有那日陈姑姑单独留她说话的事。
毕竟现在最后一次考评,诸位小宫女即将在宫中走向不同的人生。
可现在别说考评了,一旦被巡逻发现,或许命都没有。
樱珠倚在门边,自从失去母亲后,她再一次感受到了绝望。
脸上一道道滚烫的痕迹,竟然哭了。
以前常和村里的孩子打架,虽然打输了,可是樱珠也从来不哭。
因为哭也只会被母亲骂软弱,也因为经常见母亲哭泣,所以樱珠暗暗发誓,绝不流眼泪。
只是母亲去世的那一晚她很伤心。
可这次又是为什么呢?
是因为害怕会死吧,连母亲生前的遗愿也没有办到。
生前已经不能让母亲开心,连母亲在黄泉下也不能含笑而去。
樱珠的脑中已经开始胡思乱想,就在这时她好像闻到了什么味道。
打小就对气味敏感,心想也不能坐着等死,于是便朝着味道的方向走去。
也是这味道救了她,刚离开没多久,巡逻正好经过归仪院门口。
樱珠一路走,越发觉得道路荒凉。
归仪院本来就是新进宫女的培训之地,也是粗使下等宫女的住所,所以是靠近冷宫的。
但是谁也不想来冷宫,毕竟这里的传说太多了。
小玉也经常用冷宫的传说故事来吓唬大家,好让人乖乖地不要闯祸。
这里应该是到了冷宫的地界,有多荒凉呢?
许多的宫墙已经斑驳,看见的门有些已经摇摇欲坠。两旁的树许久没人浇灌,光秃秃的十分没有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