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连凶猛的野兽都尚且知道留我一些残肢在世上,柳沐妍却不留余地伤害着我。
她和宋念辰从小就有婚约,可宋念辰却因为左腿截肢性格孤癖,经常拒绝她的约会和礼物。
那时我和宋念辰还算是朋友,柳沐妍便让我帮她把礼物送给他。
情人节的巧克力、平安夜的苹果,甚至她亲手织的围巾,在那些当舔狗的日子里,我都不知道做过多少次中间人。
有时候买一送一,柳沐妍便会把那个赠品给我。
就算只是一颗糖,我都能高兴好几天。
后来宋念辰惹了隔壁学校的校霸,还是我单枪匹马去打架,头破血流地把他背出来。
柳沐妍不管重度骨折的我,却对没受伤的宋念辰嘘寒问暖,误以为他绑着假肢的腿出了问题。
然而事实上他裤子上沾的是我的血。
救援队把我的尸骨送到了殡仪馆,打了好多电话柳沐妍都不接,他们只好给下一个联系人打了过去。
下一个联系人是我妈,也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她接了电话,还没等工作人员解释情况,她便叹了口气。
“又和妍妍闹脾气了?
韩泽,你已经老大不小了,怎么还不知道让着点人家女生?
人家能看上你已经不容易了,你和你那个没用的爸一样,一点都不会疼人。”
工作人员对视一眼,赶紧开口道:“阿姨您好,您儿子昨天在录制节目的时候意外去世了,遗体现在在殡仪馆,马上就要火化了,您要不还是过来一趟?”
我妈愣了愣,随后便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都多大的人了还玩这一套,去和妍妍道歉!
她刚才已经打电话告诉我了,你找人编排了这么一出戏,就是吃念辰的醋。”
高中的时候宋念辰寄住过我家一段时间,我妈非常喜欢他,每次都会把我爱吃的菜端到他面前。
比起我,宋念辰和他们更像是一家人。
在那之后我妈就常常在我面前提起宋念辰,对他比对我这个亲儿子还要好。
他说我生来就是克她的,害她没了丈夫,经常闯祸让她抬不起头。
又说宋念辰是福星,让她心情和运气都好了不少。
工作人员不信邪,还在那头试图用各种证据证明我是真的死了,我妈却听烦了,冲他们发火。
“行了!
年轻人一个个的整天没事干,网上段子看多了就去读读书,别整天陪他玩这些乱七八糟的,小心他害你们也进监狱!”
宋念辰对被校霸抓走那事怀恨在心,找人想把这仇报回来,结果却被对方一把送进了监狱。
可他却跟别人说是我害的。
柳沐妍当场便打了我一巴掌,红着眼说:“我都答应嫁给你了,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他?”
她把宋念辰救了出来,又举报说我也参与了那场斗殴,我因此也被拘留了十天。
那十天里我的日子并不好过,饭菜都是馊的,甚至还有苍蝇和虫子,隔三差五也有人来找我的麻烦。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是宋念辰塞了钱让他们这么对待我。
而原因是我抢走了柳沐妍。
可是,对柳沐妍忽冷忽热的人是他,主动解除婚约的人也是他。
柳沐妍那天来找我,对我哭,我心疼她才放弃这么多年的暗恋跟她表白。
我妈一直对我被拘留过这事耿耿于怀,经常跟别人提起,羡慕别人家的孩子光鲜亮丽,说我是个蹲过监狱的废人。
工作人员都磨破了嘴皮子,她还是不相信,甚至一气之下挂掉了电话。
这下子彻底没人管我的尸体了。
“火化吧。”
他们叹息了声,做了决定。
一阵天旋地转,睁开眼我又来到了柳沐妍身后。
她正陪着宋念辰录采访。
宋念辰是知名的钢琴家,而她是舞蹈家,所有人都夸他们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对。
“听说柳小姐和宋先生从小就有娃娃亲,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们决定取消婚约呢?”
宋念辰尴尬地握紧了柳沐妍的手,因为当年是他主动取消的婚约。
柳沐妍将他的手回握的更紧,抬头义正辞严地说:“当然是有小人趁虚而入,趁我和念辰闹别扭的时候用卑鄙的手段强迫我跟他结婚。”
我不可置信地听着她的话,悲伤顿时宛如巨石压心,而心中的一部分却被硬生生剥离,留下一个无法填补的空洞。
我不知道我在她心里竟是一个卑鄙小人。
柳沐妍叹了口气,对宋念辰露出充满爱意的眼神。
“幸好,我和念辰心意相通,毕业以后又重逢了,这次我不会再受别人挑唆的。”
“预告一下,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
她抬起和宋念辰十指相握的手露出情侣对戒,周围人“喔”地一声,纷纷投去祝福。
有人问:“那您和韩泽先生呢?”
“离婚,离婚协议书我已经写好了,回去就让他签字。”
采访完,她带着宋念辰一起回了我们家。
那是我们的婚房,婚后我们一起还贷款,终于在去年还完,今年它的主人却要换了。
我不甘心,凭什么我辛苦奋斗得来的东西要免费送给宋念辰呢?
他没有熬夜看过资料,也没有加班到凌晨。
柳沐妍用我的杯子给他喝水,又把衣柜里我的衣服全部扔到一边,换上他的。
我看见他们抱在一起的样子只觉得恶心,仿佛浑身不存在的血都在逆流,几乎站不住。
“放心吧念辰,我已经把离婚协议发给韩泽了,他签完我们就立马结婚。”
“要是他不愿意呢?”
“不愿意也得签,他要是不同意,我就举报他家暴!
婚内强迫!”
宋念辰虚弱地笑笑:“委屈你了。”
这时柳沐妍的父母从外面进来,将食材放下,一边给他们做饭一边笑他们撒狗粮。
柳父对宋念辰投去赞许的目光,说当初真应该拦着女儿不要退婚。
“你俩青梅竹马,我心中满意的女婿人选一直都是你,沐妍这丫头不懂事,爱耍小脾气,以前退婚肯定也是她惹你生气,我都知道的。”
柳母应和道:“是啊,以后沐妍就麻烦你了,她做错什么你就直接来跟我们说,我和她爸教训她。”
就在一家人其乐融融吃晚饭的时候,门铃不合时宜地响了。
“谁啊。”
“肯定是韩泽,他跟我赌气,雇了一大群人陪他演戏,说什么他死了,还拿出一堆破骨头来吓我。”
柳沐妍一边讥笑着一边走到玄关去开门。
“您好,我们是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这是您丈夫的骨灰盒,请拿好。”
一只普普通通的骨灰盒落在柳沐妍手上,她呆呆地愣了几秒,随即扔回给工作人员。
“肯定又是韩泽的把戏吧?
还敢送这么晦气的东西到家里来,一个大男人还要点脸吗?
传出去让街坊邻居怎么看我们家?”
柳父柳母闻声也过来,看了眼那骨灰盒也嫌晦气一般移开眼,附和道:“是啊,韩泽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净会给人添乱,还当自己是三岁小孩吗?
整天拿死开玩笑。”
他们失望地摇摇头,正要转身离开,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却拿出了一张DNA检测单,最下面还有警局的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