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乖巧应答:“嗯好。”
江慎走向门口,又想起什么,回过头,半信半疑地重复强调:“不许胡闹。”
他已经不相信这女人的话了。
瞧他那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样,施听噗嗤笑出声:“不闹啦,我有分寸,在这等你,要快一点哦。”
江慎应了声,但还是没相信她,出门时,直接用钥匙反锁了房门。
“……”施听讪讪冷笑。
但她倒不在意,兀自在他的书房里转悠。
整一面墙是内嵌式的书架,上面摆满她这辈子也看不完的书。
类别分得很整齐,从各类小说到生物科普,应有尽有。
随手拿一本,施听随意翻了翻,她不是对书本感兴趣的人,大概是想从他看的书里,更贴近这个人,情不自禁想向他的生活靠拢。
可这一看,却看到些不该看到的东西。
书的扉页贴着一张粉色的软纸,想来年代久远,已经翘边泛黄。
可上面娟秀的字体保存得很好:2018年12月29日,第45本(我赢了)
后面还加了个小爱心,颇有小女孩的俏皮感。
一股警钟在大脑内作响,施听明白自己触犯了约定——她入侵了他的生活。
她即刻把书合上,可内心开始麻木凌乱。
写便签的女孩是谁?
赢了又是什么意思?
被疑团笼罩的她不受控制地搬来椅子,翻看他的每一本书,发现几乎每一本的扉页都有贴一张便签纸。
蓝色是他写的,粉色是女孩写的。
翻到第七本,施听大约是明白了。
他跟这个女孩子在进行一场竞赛,内容是在一年内谁看完的书多。
误闯入他甜蜜的过去世界,施听像迷途的孩子,不知所措,唯一的选择是灰溜溜逃离。
把那些书都整理好归回原位,可无意间不知碰到了哪本书,掉出一只精美的胸针。
“哐当”一声落地,施听才有所察觉,生怕被他发现,弯腰捡起,却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胸针是一朵海棠造型,纯净银色,以浅粉色勾边,花蕊嵌着水晶。
是比较普通陈旧的款式,但被他保存得很好,一看就是打算送人的。
施听几乎第一时间断定,这是他要送给那位写粉色便签的女孩的。
好不容易找到离开的出口,又不小心迷失于其中。
施听说不上那感觉,她不知道胸针从哪掉出来,只能暂时放在书桌上,过会再跟他解释。
逃离出他的过去世界,坐在刚刚温存过的椅子上,余剩的只有满心不安。
她明白,这种不安是不正常的。
眼眶微微抖动,施听捧起水杯,猛地灌进去几口。
就在此时,书房门外逐渐走近两道声音。
一男一女,但女人的嗓音年龄明显比他要小。
女孩温笑着:“没料到你会突然搬新家啊,都一直没叫我来坐坐。”
他嗓音清静地应:“才搬来,工作忙,打算有机会再聚一聚。”
“书房的门怎么关着?”蓝菱眨眨眼,半开玩笑问,“不会藏了人吧?”
江慎看了眼紧闭房门,喉结轻动:“刚刚在工作。”
两人正聊着,江慎的手机跳出一条微信消息。
他低头看去。
施听:你妈声音挺年轻啊。
江慎眉心很快蹙起,读着这行字,都想象得到她说这话的表情。
宛如竖起刺的某种动物,毫不留情地扎他。
他手指快速打字:她是我……
后面的两个字“朋友”还没打出来,突然,听见书房传来“咚”的一声响。
他表情骤变,大脑一瞬的空隙,然后拿起钥匙开门,人冲了进去。
宽敞的房间,依旧严整有序,一阵强风透过帘子吹来,把桌上的文件掀翻好几页。
但屋子里空无一人。
江慎滞然,心脏也随着这屋子而空了一半。
“怎么了?”蓝菱好奇从江慎身后探出头,扫视一圈屋内,一切如常。
可他脸色却不好,下颌紧绷,眼神漆厉。
*
施听本想像电视剧演的那样,壮烈地跳楼离开,反正是一楼。
可她低估了外墙的高度,加上平时缺乏锻炼,一跳下去,腿就崴了。
等她走到附近的酒吧门口,脚已经肿成馒头大。
实在痛得走不动,施听找酒保要了一袋子冰敷上。
然后发消息给辰墨,她的御用司机兼保镖保姆。
发完定位,施听余光瞄到弟弟的头像。
距离她发消息过去十五分钟,他没回一字,连“正在输入”都没有。
施听嘴角扯开冷笑。
老牛忙着耕新地呢,哪有闲心回复她。
发那条消息时,她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施听本身是个不屑嘲讽的人,但那时控制不住自己。
心里囤了块乌云,不自觉地爆发出雨水。
而组成这片乌云的,是书、胸针与粉色便签。
她气得关微信,跟酒保又要了一杯度数高的白兰地。
混进喉咙里,辛辣感勉强压下愤怒。
一杯下肚跟没喝一样,连喝了几杯,施听才有点尽兴。
再想要下一杯时,忽然一只手横空挡住她递过去的钱。
那手很细长,骨节分明。
施听眼神迷离地看着,心里竟可耻地有所期待。
“干嘛呀。”
可对上那双漆黑视线,才发现来人是辰墨。
施听撇了撇唇,无法压下内心的失落,嘟囔了句:“你怎么来得那么快。”
辰墨拧眉看她这副狼狈样,衣衫微敞,从耳朵到脖颈皆是一片粉。
酒水沾湿衣襟,她浑然不觉,她醉得不成样倒在那,脚肿成一个大包块。
“大小姐,不能再喝了。”
辰墨心里没由来烦躁,但肢体动作依旧耐心,背对着她,蹲下身,“上来,我背您回去。”
“要你管,滚啊。”
施听跋扈地踢了他臀部一脚,“叫你来是让你在车里等着,等我玩够了再回去。”
*
蓝菱没待多久,就被江慎送客离开。
此时他一个人坐在书房里,桌上似乎还残留她身体的馨香,勾得他魂在身体里进进出出,无法安定。
看一眼时间,一点钟了。
江慎几次点开她的微信,想解释什么,但又退出,倒扣手机。
这一刻他才有所意识,他们的关系比初生鸡蛋还脆弱,稍有裂缝,便是蛋清蛋液混合流淌,狼狈破碎。
心神不宁,后果就是无效工作。
他坐了十分钟,合上笔记本,起身点了根烟。
才抽一半,微信“叮”地来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