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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一卦白云宗方万鹤全局

孤草依花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方万鹤带着花义离开了乾坤堂,脸上挂满了笑容。而二人的身后,宁相一脸寒霜,众人一脸震惊,眼睛睁的如同灯笼一般,显然是不敢相信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我没听错吧,这个宁相要把小道士当做贵客,而这两个小道士臭屁的拒绝了。”“恩……不过我最震惊的是,这个小道士竟然拿走了圣考的资格……”“这个资格很难得吗?”“岂止是难得,这圣考一般是留给天赋极佳之人的,名额有限,一般是给名门望族准备的,通过圣考后,便能选择一门武学,这可是天大的机遇。”“原来如此,这宁相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声,宁相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最后直接冷哼一声,拂袖而去,来到了乾坤堂最里面的大堂之中。一众小跟班见状,也连忙跟了上去,心中惴惴不安,那小...

主角:白云宗方万鹤   更新:2024-12-01 17:0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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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白云宗方万鹤的其他类型小说《千年一卦白云宗方万鹤全局》,由网络作家“孤草依花”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方万鹤带着花义离开了乾坤堂,脸上挂满了笑容。而二人的身后,宁相一脸寒霜,众人一脸震惊,眼睛睁的如同灯笼一般,显然是不敢相信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我没听错吧,这个宁相要把小道士当做贵客,而这两个小道士臭屁的拒绝了。”“恩……不过我最震惊的是,这个小道士竟然拿走了圣考的资格……”“这个资格很难得吗?”“岂止是难得,这圣考一般是留给天赋极佳之人的,名额有限,一般是给名门望族准备的,通过圣考后,便能选择一门武学,这可是天大的机遇。”“原来如此,这宁相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声,宁相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最后直接冷哼一声,拂袖而去,来到了乾坤堂最里面的大堂之中。一众小跟班见状,也连忙跟了上去,心中惴惴不安,那小...

《千年一卦白云宗方万鹤全局》精彩片段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方万鹤带着花义离开了乾坤堂,脸上挂满了笑容。

而二人的身后,宁相一脸寒霜,众人一脸震惊,眼睛睁的如同灯笼一般,显然是不敢相信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我没听错吧,这个宁相要把小道士当做贵客,而这两个小道士臭屁的拒绝了。”

“恩……不过我最震惊的是,这个小道士竟然拿走了圣考的资格……”

“这个资格很难得吗?”

“岂止是难得,这圣考一般是留给天赋极佳之人的,名额有限,一般是给名门望族准备的,通过圣考后,便能选择一门武学,这可是天大的机遇。”

“原来如此,这宁相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声,宁相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最后直接冷哼一声,拂袖而去,来到了乾坤堂最里面的大堂之中。

一众小跟班见状,也连忙跟了上去,心中惴惴不安,那小道士不怕宁相,可他们怕啊。

来到了大堂之中,宁相往主座上一坐,沉默不言,但一股股压抑的气息却笼罩着所有人。

都说江湖之中,多得是儿女情长豪情万丈,但是不管多么热血的地方,也终究少不了地位的高低,高居在上者,不看众生看前路,匍匐在下者,不看前路看生路,而那位居中间者,则瞻前顾后,满腔的豪情也无处可发泄。

这方寸间,高位者的气势永远比那豪情更多,但终究是不得人心。

沉默了一会,站在最前面的一位管家模样的老人颤颤巍巍的站了出来,躬身说道:“大人,那圣考名额是留给纪家的,估计一会纪家就会来拿去那圣考凭证,这可……”

宁相挥了挥手,一双小眼睛此刻倒是格外的有神。

“刘老留下,其余人出去吧。”宁相冷声说道,此刻只是正午,但屋内的温度却是低了不少。

“是。”众人闻言,心中松了口气,纷纷退出了大堂。

很快的,阴森森的大堂上只剩下了宁相和刘老二人。

刘老忍不住一哆嗦,别人可能不了解宁相,但是他了解,别看宁相表面滑稽不堪,只知道贪婪,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但是宁相实际上是个极其狠辣的人,为了达成目的会不择手段,那油腻的外表成了他最好的伪装。

“呵呵,宗门那边让我想办法铲除这两个小道士,本来我只是想把他们写进定罪书,然后慢慢的把他们逼进绝路,但是那个叫方万鹤的小子竟然知道一些天大的秘密,我只能改变主意……”宁相用手指头一下一下的敲着桌子,这声音在刘老听来,和那催命的鬼哭狼嚎之声没有什么区别。

“秘密?难不成是……”刘老闻言一惊,小声说道。

宁相点了点头,说道:“我一直怀疑有个人在暗中调查惊云宗,而我作为惊云宗的一员,自然也少不了被调查一番,只是我没想到此人会查到这种地步……虽然不知道这个方万鹤是不是这个人,但是这小子知道的有点多……”

“他活不过今晚……”宁相微微握拳,其坐着的椅子竟然发出一阵颤抖之声,竟是承受不住这惊天的杀气。

“可是纪家那边……”刘老眼皮一跳,他知道这个小道士完了,让宁相释放出这种程度的杀气,还从来没有人能够死里逃生。

“呵呵,纪家只是一群盲目自大的疯子,稍微忽悠一下,他们就能去找方万鹤拼命,我方才已经派杀手出去了,确定这两个小道士落脚的地方后,便什么都好说了……今晚若是这群人失手,还有纪家,纪家的人要是再失手,那可就把纪家的一群老疯子给惹出来了……”宁相想到这里,嘴角翘起,竟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只是这屋内的杀机反而愈发的浓厚了……

……

方万鹤和花义从乾坤堂出来后,左右无事,便回到了温云峰的院落之中。

看了看门两边支离破碎,散落一地砖瓦的院墙,方万鹤还是决定走木门进到院落之中,既然这门还在,总要发挥一下价值。

“砰。”方万鹤一推门,还没等迈开步子,两扇门板就直直的倒了下去,扬起一片黄土,掩埋了方万鹤二人一脸的凌乱。

“老大,让你中午别吃那么多,力气都变大了……”花义站在身后,满脸无奈的说道。

“我哪知道这门这么脆弱。”方万鹤踏着门板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了一堆废墟之上,这整个院落只剩一间偏房还算是坚强,今晚上估计只能住那里了。

花义也跟着走了进去,坐在了方万鹤旁边,满脸幽怨的说道:“我中午可都没吃几块肉,估计老大你三天不用吃饭了。”

方万鹤不以为意的撇了撇嘴,说道:“这算什么,这点东西刚刚管饱儿,晚上去龙步星那蹭饭去。”

花义闻言,眼睛一亮,不管是做饭还是蹭饭,有吃的就好。

“对了老大,你到底和宁想说什么了,他竟然真的把圣考名额给你了。”花义好奇的问道。

方万鹤从怀里掏出了温云峰留下来的书,笑道:“这里面正好有这宁相干过的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我就把这些事情和他说了说。”

花义一听这个,顿时拍了拍大腿,兴奋的笑道:“老大你太英明神武了,有了圣考,我们就能选一本武学了!终于可以好好的练武了!”

听着花义激动的声音,方万鹤却眉头微皱,眼睛不经意的撇过大院的角落,发现一朵鬼愁花在一片废墟之中坚强的摇曳着,花瓣已经黑了一半,眼看着就要化为一抔尘土。

方万鹤眼睛一亮,正准备起身,一阵清风吹过,落在鬼愁花身上,却如同万仞山岳一般,将其毁的一干二净。

看着彻底凋零,化为灰尘的鬼愁花,方万鹤微微叹了口气,眉宇间思绪万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一旁的花义则满脸的兴奋,也没有注意到这些。

世人只认山岳厚重,不知山上之花摇曳之处,芳香遍地更胜胭脂绯红。世人只说大江滚滚,不言江中之土翻涌之间,浊浪滔天堪比气吞如虎。

……

初春的天色依旧黑的很快,还未感到腹中饥饿,方万鹤和花义就被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若不是月色还算皎洁,此刻估计什么都看不清了。

“这百花城的夜晚还挺热闹。”方万鹤侧耳一听,耳边传来一阵阵欢呼声,热闹至极。

花义点了点头,看了看身后被整理出来的砖瓦,松了口气,这一下午二人总算是把这一片废墟都清理出来了。

“这百花城之夜,在方寸也是赫赫有名的,由于是整个方寸的中心,百花城的面积和气势可能不如一些重城,但是其内却是包罗万象,什么都有。”一屁股坐到方万鹤身边,花义介绍道。

方万鹤点了点头,寻思一会到了饭点便去朝心院蹭饭,顺便逛逛这大好的夜景。

忽然之间,一股阴冷的气息笼罩了整个庭院,只是方万鹤和花义二人都没有第一时间察觉。

“大哥,这空门大开,看上去像是有埋伏啊。”

“放屁,你好好看看,那有门儿吗?门板都他娘被拆了,有个屁埋伏,让你平时别看那些江湖书生写的东西,还不听我的。”

在贫民区的阴影之中,两名穿着夜行衣的人仔细的观察着方万鹤和花义所在的院落,窃窃私语道。

“大哥,我看还是翻墙吧,我总觉得这里面有险境。”身材较为矮小的一位蹲在角落里,不放心的说道。

“你个完蛋玩意儿!还用翻墙?我站在这儿都能看见这俩孙子在那坐着!哪有墙!你管那叫墙?!”身材高瘦的一位踹了自己兄弟一脚,用手指了指破碎不堪的院墙,低声骂道。

而此时在院落之中,方万鹤和花义还在探讨着深刻的人生问题。

“老大,你看看啊,中午你多吃了那么多肉,一会是不是得我多吃点东西了。”花义据理力争,恨不得把中午方万鹤吃了几块肉都数出来。

“瞧瞧你,瞧瞧你那饿死鬼投胎的样子!身为老大我日夜操劳,多吃点难道不是应该的嘛!”方万鹤则根本不听花义说了些什么,有些无赖的说道。

花义闻言,还准备再争取一些,却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阵阵低语声。

“老大,是不是有人在说话?”花义站起身,警惕的说道,从宁相那回来,他心里就一直不踏实,毕竟宁相这种人物,吃了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方万鹤则一脸平静的坐在原地,抬头看了看,说道:“不用猜了,肯定是宁相派来杀咱们的,我拿了圣考,又当众羞辱他,他不会这么放过我。”

花义闻言,有些愕然,说道:“那老大你还这么冷静?”

“不冷静又能怎么样,如果我猜的没错,那个宁相肯定是得到了消息,要替惊云宗收拾我们,所以我才在乾坤堂为咱们争取最大的利益……至于之后怎么办,兵来将挡,这百花城的宵禁还没有解除,我们也无处可躲。”方万鹤平静的说道,一边说着,一边慢慢的来到了门槛处。

花义见状,有些不解的说道:“我们可以去朝心院啊……”

方万鹤一听这个,回头看了花义一眼,罕见的露出了严肃的表情,说道:“吃是一回事儿,把这萍水相逢之人卷入麻烦,又是另外一回事儿,花义你要记住,江湖很大,哪怕是那你有过一面之缘的人,也不要擅自将他拖入麻烦之中,这不是豪侠所为。”

花义闻言一愣,面色微红,点了点头,刚才是自己太过自私了,自己和那龙步星也只是萍水相逢的缘分,吃两顿饭还可以接受,但要是真的去朝心院躲避这灾祸,绝对会被天下人不耻。

方万鹤见状,点了点头,转过身却立马换了一副表情,脸上挂上了贱贱的笑容。

“嘿,二位晚上好嘿,吃饭了吗?”方万鹤靠着破碎的院墙,朝着阴影里的二人招了招手,热情的喊道。

听到这声呼喊,花义一愣,两名刺客也愣住了。


暂时抛开了脑海中的疑惑,方万鹤虽然压根不知道这首广陵散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脑子里,但是他已经习惯了这一切。

“谁让老子是天纵之才呢。”方万鹤每次用这种理由安慰自己后,都会觉得心安理得,天长日久,脸皮的厚度可想而知。

来到一个转角处,方万鹤颇为忐忑的看向梦生所在的位置。

“嗯?这是……”方万鹤一愣,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而一旁的护卫也是差不多的表情,瞳孔难得的聚焦了一次。

只见在一片月影之下、大江之畔,梦生好端端的坐在原地,微微闭着双目,满脸笑容的弹奏着春江花月夜,十指飞舞,一丝丝韵律如同碟影一般,流入明月大江之中,虽是艳阳当空,却有难得的韵味,此情此景,甚是动人。

花义坐在梦生前面,面露陶醉,显然也是情难自己,深陷其中了。

但是最让方万鹤二人惊讶的是,那少主和护卫潜云也坐在一旁,安静的听着这首曲子。

唯一的区别是,少主脸上全然没有了嚣张跋扈的神色,反倒是神情安详,隐隐间有一丝解脱的情绪,而旁边的潜云则泪流满脸,微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方万鹤慢慢的走了过去,和众人点了点头,也坐在花义身旁,思索着这一切。

“少主……”另一名护卫把马放在一旁,轻声说道。

少主闻言,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后便继续摇头晃脑的聆听这耳边的曼妙之音。

护卫闻言,只能无奈的坐了下来,用好奇的目光看着潜云,却发现潜云只是低着头,根本不看自己。

“这到底是什么回事……”护卫心中“咯噔”一下,想到了一个不好的答案,但是又不想去承认。

慢慢的,琴声渐弱,半空中的明月虚影微微颤动了一下,慢慢的消散,而一条大江也带着无边的波涛慢慢的远去,不知道流到了何处。

深吸了一口气,梦生慢慢的睁开了双眼,双目之中闪过一抹精光,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了许多,有着一股莫名的气质。

“嗯?怎么这么多人?”等到梦生看清楚周围的情况时,顿时一愣,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哈哈哈,恭喜小兄弟,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造诣,以后江湖之上,必将有你的一席之地!”少主站起来,恭敬的笑道。

梦生见状,也连忙收起古琴,站起身来,朝着少主还了一礼。

方万鹤却来不及理会这些,而是看向少主,问道:“你为什么还会在这里,不是应该去百花城了吗?”

一旁的护卫闻言,也连忙站到了少主身边,生怕少主再出一点问题。

“这位兄弟,刚才实在是不好意思,另一个我实在是太过不堪,让你受苦了。”少主看到方万鹤,面露惭愧,拱手说道。

方万鹤见状,心中更是疑惑,按理来说这位少主应该晕过去了,梦生的顿时应该也被打断了,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个样子。

似乎是知道众人心中有疑惑,少主笑道:“多亏我晕了过去,要不然我也不能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方万鹤听到这里,心中明白了大概,自己的一句话,让这位少主晕了过去,但是这正好让少主原本拥有的性格占了主导。

“少主!潜云护卫不利!还请少主责罚!”潜云半跪在地,忍不住痛哭起来。

另一名护卫此刻也明白了怎么回事儿,和潜云跪在一起,泪水涌出,打湿了黄土。

少主见状,笑道:“你们两位要是再不起来,我可就直接躺这儿了啊。”

潜云闻言,依旧半跪不起,说道:“少主,您这次虽然能醒过来……但是……”

“但是用不了几分钟我就会重新恢复另外一个性格,然后离世是吗。”少主依旧是满脸的笑容,哪怕是在提及死亡时,那眉宇之间的神情依旧没有丝毫动摇。

潜云闻言,深深地低着头,不再言语。

方万鹤闻言,想起了另一名护卫对自己说过的话,这位少主一共清醒了十次,然后性情便彻底的发生了改变。现在看来,并不是不会再清醒,而是说一旦清醒,那就意味着死亡。

“是我把这位少主死亡的日子提前了吗……”方万鹤紧紧的咬着牙,握住拳头,心中如同火烧一般,很不是滋味。

少主长叹一声,说道:“想我孟长然一直以来坚守本心,不曾想险些不能落得一个好死,而父亲大人还想让我去做那最后的尝试,他难道不知道,做了这个尝试,哪怕是我活过来,也会心中自责,甚至会痛不欲生吗?”

“幸好我还能提前醒过来,要不然你们又在我的罪恶之书上狠狠地划了一笔!”孟长然说完这句话,看向潜云,双目如龙,一股浩然正气席卷而来,不怒自威。

潜云闻言,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一个头,说道:“属下一时着急……”

“一时着急……你们难道不知道在这江湖至上,顿悟是多么的难得,打断别人顿悟又是多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如果我没有清醒过来,那我多半是会来破坏这顿悟,你们应该彻底的拦住我,但是你们没有。等我昏倒后,你们更应该带我先稍作等待,等这边顿悟结束,再做安排,可是你们依旧没有!”孟长然的声音扶摇直上,潜云二人的头越来越低。

“我们实在是害怕少主您年纪轻轻就这样离开人世了啊!”潜云痛哭一声,浑身颤抖。

孟长然长笑一声,说道:“你们跟了我十多年,难道不了解我的性格吗!”

“属下……”潜云听到这里,浑身停止了颤抖,久久说不出话。

“父亲大人让我去百花城杀人,你们也听,难道不知道我如果因杀生而获救,清醒过后也会了断了自己吗。”

“我的命在染上这阴阳反的一刻已经注定是风中残烛,你们为了救我这根残烛,去毁掉一个未来,你们觉得很值吗?!”孟长然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着仍旧有些迷糊的梦生。

“或许在你们看来,值得,但是在我孟长然看来,这就是让我错上加错!本已无望,却要行那毁人之事!实属大恶!”孟长然喊完最后一句后,脸色一白,整个人摇摇晃晃,险些跌落在地。

“少主!”

潜云二人见状,连忙站起来扶住孟长然,两双通红的双目望着孟长然苍白的脸色,泪难止。

“潜云,给我背一遍北羽孟家的家训。”孟长然站直了身子,虚弱的说道。

潜云闻言,紧握着双拳,抬起头,大声喊道……

“高山流水!不为利所动!不为恶所惧!北羽孟家!可错可败可饱受挫折!不可馁不可骄不可一错再错!”

孟长然点了点头,大声笑道:“不错!我孟家可错!但是不可一错再错!我孟长然本就是将死之人!又岂会畏惧这错,又岂会一错再错!”

冷风潇潇,人迹罕至的小路之上,却响起了江湖男儿的豪言!笑声传方寸,热血动四方!

方万鹤看着站的笔直的孟长然,心中肃然,这一刻他见识到了什么叫真正的江湖男儿,如果说温云峰教会了他如何做一名真豪杰,那孟长然教会了他如何做一名真君子!

孟长然说完这句话,开始大口吐血,但是整个人的精神却不断的攀升。

“少主!”潜云二人尖叫一声,连忙上前搀扶,看着少主越来越好的精神,二人的脸色却越来越差……

“老大……”花义来到方万鹤身边,颤抖着说道,这一刻哪怕是再平凡的话,也会被孟长然的气势所折服,这种气势无关实力无关地位,乃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君子才能爆发出来的气质。

“回光返照……”方万鹤叹了口气,心中那无比浓厚的自责此刻也被孟长然的一席话打散了不少,但是……

“花义,考核结束后,押我去北羽孟家,负荆请罪!”方万鹤站直了身子,说道。

花义一愣,一时间没明白方万鹤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和孟长然所想的一样,方万鹤心中也有自己的坚持,无论有什么原因,错了就是错了,孟长然因他而少了十多天的寿命,那他就应该去请罪,这是方万鹤心中的坚持。

梦生站在一旁,他虽然不明白具体的经过,但是听孟长然的几句话,也能猜出来一个大概。

“大哥哥……你就是师傅经常说的君子……是我要学习的人,我年纪还小,不能为你做别的,我为你弹一首《生无涯》吧。”梦生说完,又从身后拿出古琴,席地而坐,十指放于琴弦之上,慢慢的闭上双目,调整着情绪。

而旁边的孟长然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死而无憾,死而无憾啊!”

听到这四个字,一旁的两名护卫,又忍不住了……

“啊,对了,这位兄弟,这个骰子给你,如果方便的话,麻烦帮我这个送回家中,不方便的话,就当个玩物吧。”在这会功夫,孟长然满脸笑容的将口袋里的骰子递给了方万鹤。

方万鹤接过骰子,点了点头,说道:“定当送到。”

孟长然笑着点了点头,便又把目光投向梦生,全然不像是一个将死之人……


四大文院在方寸中的地位很特殊,但在一些喜爱风流雅士之人看来,却是心中的圣地,更有一些风尘女子为了能够进入文院,而甘心清苦,一心钻研琴棋书画,只为得到文院之人的赏识,在这其中,又以虹琴院为最,不知道多少侠士侠女想要进入这虹琴院中,聆听那无边的妙音,寻求心境上的突破。

虹琴院的曲子有很多,不同的曲子受欢迎的程度也不同,像《春江花月夜》这般的名曲,自然是所有人都要去学习的,但也有一些曲子是很少有人愿意去碰的,《生无涯》便是其中的一首,而究其原因,只有一个。

这首曲子实在是太悲了,以至于演奏这首曲子时要极力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一不小心,就可能堕入悲伤之中,对心境的伤害极大。

但是偏偏这首曲子对那些本就处于大悲之中的人又有很好的抚慰效果,所以每年虹琴院也都会指定一批人来学这首曲子,以此来拯救这方寸中的悲情之人。

一曲生无涯,指间恩怨去,到头再回首,抚琴人已逝。

这二十个字便是对《生无涯》最好的概括……

梦生深吸了一口气,双目微微睁开,已经很难从他的双眸中再看到一丝情感,但是方万鹤还是能看到一股隐藏极深的波动,散发着无穷无尽的悲伤……

花义也坐直了身子,这里的氛围实在是有些压抑,天上的太阳就和避退了一般,彻底的收敛了光芒……

梦生的手放到了琴弦上,微微一拨动,一股无边的苍凉席卷而出,吹动所有人的发丝,而孟长然脸上依旧挂着微笑,只是两只眼睛微微闭着,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慢慢的流淌着……

方万鹤心中一痛,这一刻他甚至不敢去看孟长然……

潜云二人深深地低着头,和方万鹤一样,这一刻,孟长然如同一颗烈日,夺目而又令人不敢直视。

十指慢慢拨动琴弦,一段段错落起伏的旋律伴随着微微呼啸的风声,飘向整个方寸,飘进那不知名的人儿内心深处……

听着这入骨的旋律,方万鹤浑身微微颤抖着,这首大悲之歌唤起了他心底隐藏最深的情绪,而一旁的花义早就泪流满脸,深深地低着头,努力的控制着自己不发出声音。

生无涯,抚慰那大悲之人,了却那大悲之事,曲响人忆过往,曲落散尽惆怅。

潜云二人已经快要哭昏过去,而孟长然依旧满脸微笑的听着这首曲子,只是那眼角的泪水,无论如何也止不住……

弹着弹着,旋律之中多了一丝颤抖,方万鹤抬头一看,只见梦生努力的睁着双目,但是泪水却早就模糊了视线……

“都坐好,安静的听着就好了。”梦生突然说道,话语里丝毫不见稚气,反而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成熟。

深吸了一口气,梦生的双目重新变得坚定起来,双眸之中的泪水彻底的散去,方万鹤耳边的旋律也慢慢的恢复了正常……

“生无涯,好一曲生无涯,生而有涯,生所留却无涯!”孟长然听着听着,突然大笑一声,不顾眼角的泪水翻涌,如同一只雄鹰,做着最后的啼鸣。

方万鹤静静的听着这一切,终究没有控制住,眼角的两行泪水也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生无涯,并不是说生命无涯,而是说生命中留下的悲喜,没有尽头……这悲喜不会随着人的逝去而消失,反而会不断的飘荡在这人世间,算作是生命的延续……

“不愧是大悲之曲,大葬之乐……”方万鹤心中暗道,那无边的悲伤不停的涌进脑海之中,逼得方万鹤不得不停止思考,沉浸在往事之中……

“奇怪,这些事情都是什么,为什么我都记不起来……这些都是我经历过的吗……”方万鹤断断续续的想道,对脑海中不断涌上来的奇怪画面深感疑惑。

慢慢的,这首曲子到了尾声,在悲伤积蓄到极点时,一股生机的韵味却又慢慢的弥漫了出来……

方万鹤呆呆的看着这一切,如同经历了枯木发芽一般,眼中所有的悲伤慢慢消退,一点点明亮慢慢孕育着,期待着爆发……

花义和潜云二人也是如此,慢慢的止住了泪水,抬起了头,只是依旧不敢直视孟长然。

孟长然静静的盘坐在地,两只手放在膝盖上,双眸之中再也看不到任何情感,眼角的泪水也已经干涸,独留两道泪痕倾诉一切。

梦生十指一动,最后长叹一声,曲终人落幕。

最后一个音符钻进耳朵里,孟长然的头彻底的沉了下去,双目闭合,只有和嘴角的笑容丝毫没有变过……

“少主!!!”

潜云二人见状,痛苦的呼喊一声,连滚带爬的来到了孟长然身边。

而无论他们怎么呼喊,孟长然都没有丝毫的回应,如同沉睡了一般,慢慢的连嘴角的那丝笑容都失去了生机……

方万鹤慢慢的站起身,看着空中的云卷云舒,不知道心头是和滋味,曲落本应无所惆怅,但偏偏这一刻旧愁还未散尽,新伤又刻心头。

花义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双目通红的看着这一切,无语凝噎……

一旁的梦生,则低着头,不断地调整着心绪,试图将那无边的悲伤彻底的散去。

一时间,整片天地只剩下难以形容的哀嚎声和那宛若依旧在耳边的断肠曲……

……

“三位,我等要快马送少主赶回北羽孟家……”潜云二人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丝冷静,朝着方万鹤三人拱了拱手,只是话语间的哽咽依旧散不去,眼角的泪水也控制不住……

方万鹤还了一礼,说道:“一路平安……还望您告知孟家家主,孟兄头七之时,我定前往孟家,负荆请罪!”

花义和梦生也跟在后面,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潜云二人看了方万鹤一眼,虽然不知道方万鹤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们现在已经没有心情说别的了……

看着逐渐远去的人马,花义说道:“老大……走吧,还有甲级考核等着我们呢。”

方万鹤闻言,抬头看了看天边的幽暗,说道:“花义,你说这人活着,为的是有尽的名利还是无穷的希望呢……”

花义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方万鹤的问题。

方万鹤叹了口气,转过身将满脸疲惫的梦生抱在怀里,说道:“辛苦了,小屁孩儿,休息一会吧。”

梦生点了点头,肉嘟嘟的小脸蛋上还有没擦干净的泪痕。

“走啦,别傻站着了,那个傻大个和瘦猴子也不知道去哪了,咱们还得找人问问黑风山怎么走呢。”方万鹤一边走一边喊道。

花义闻言,从深奥的哲学思考中清醒过来,一路小跑的来到了方万鹤身边。

一路上,三人没有再说话,只是这样静静的走着,直到百花城的城门再次出现在眼前,花义才开口说道:“老大,咱们还是吃点晚饭吧,本来是想下午先去看看黑风山的位置……实在不行麻烦龙步星告诉我们该如何走……”

“先去找虹琴院的人。”方万鹤说道。

花义一愣,看了一眼方万鹤怀中陷入熟睡的梦生,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微微点了点头,跟在方万鹤的后面,朝百花城的城门走去。

这一次,没有人再阻拦方万鹤,也不知道是惊云宗觉得再阻拦方万鹤也没用还是觉得方万鹤会死在甲等考核中…

看着潮涌一般的人群,方万鹤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惊云宗做的种种不堪之事,又一想到孟长然的笑容,方万鹤只觉得对惊云宗更加厌恶了…

“惊云宗,我方万鹤在此发誓,终有一天会踏上尔等宗门,斗首宗!”

心中立下这个誓言,方万鹤觉得浑身轻松,心中的一丝压抑也彻底的烟消云散,脚步也变得快了许多。

花义还没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跟着方万鹤加快速度。

很快的,二人就来到了一家客栈的外面,正好在这里碰上了一位穿着红色衣服的女子,面露焦急,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方万鹤见状,靠了上去,说道:“这位…”

方万鹤话还没说完,红衣女子就指着方万鹤怀中的梦生尖叫一声:“小师弟在这里!小师弟在这里!”

一嗓子喊完,立刻又从周围跑来两名女子,均都穿着一身红衣,有着不错的气质。只是现在这三人都是一脸的凶狠,看着方万鹤二人,眼里冒火…

方万鹤见状,便知道梦生多半是自己跑出来的,而自己和花义被这三位女子误认为是抢走梦生的人了。

“三位可是虹琴院的弟子。”方万鹤虽然知道三人是梦生的师姐,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多问了一句。

此言一出,其中一人的面色有所缓和,说道:“正是…”

“这位小兄弟迷了路,跟了我,我看他是虹琴院的弟子,又十分疲惫,便把他带回来想要寻找他的师兄师姐,既然三位是他的师姐,便请三位将他带回去吧。”方万鹤把梦生小心翼翼的交给了一名女子,同时心中感慨梦生实在是太累了,要不然早就被女子刚才的尖叫声吓醒了。

年龄最大的一位女子接过梦生,面色彻底的恢复了正常,说道:“多谢…”

方万鹤点了点头,便准备和花义一起转身离开,而此时一个颇为冷漠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师姐!不能放他们走!万一小师弟是被他们害成这样的呢!把他们带回去交给师傅发落吧。”


江湖远、箫声漫,一场场叫做人生的戏在方寸的各个角落登场、落幕,苦情也好,闹剧也罢,终究有个开始、有个起伏、有个夕阳西下。

微微摇摆的树林外,冷风依旧,一条偏僻的小路摇摇晃晃的不知道通往哪里,略显凄凉的场面和初春的嫩绿显得有些矛盾,却又那样的相得益彰。

刀疤男足足做了十个深呼吸,才缓过劲儿来,一张国字脸上露出很不屑的表情。

“你如果只会骂街的话,就乖乖的把好东西都送上来,说不定我还能给你个痛快。”为了挽回颜面,避免让身后的诸位跟班误会自己也是一个甘于骂街的粗人,刀疤男终于一句话回到了正题上。

对面的方万鹤闻言,竟然也做出了一个不屑的表情。

“你如果只会耍刀的话,就乖乖的让开路,说不定我还能少骂你两句。”方万鹤颇为认真的伸出一只手,指向了刀疤男。

如果没有那一脸的贱笑,倒真有些指点江山的意思。

刀疤男气的眉毛胡子左右乱颤,在他看来,这小子绝对是来气自己的。

“难道是以前得罪的哪个缺德的专门派来对付我的?”刀疤男心中把以前抢过的人从头到尾数了一遍,好像也没有谁这么缺德。

但是很快的,刀疤男就明白了,这个采花大道的话不是在耍无赖,让这小混蛋多骂两句,真的会死人的。

“告诉你!如果靠嘴就能闯荡方寸,那我就无敌了!有本事你骂我看看!看我不劈了你!”刀疤男一边说着威胁的话,一边挥舞着手中的大刀,阴森森的刀光在阳光的照射下反而显得越发冰冷、刺骨。

方万鹤闻言,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

“现在这世道好混啊,竟然还真有这种嫌活得长了,得了,既然对方都这么要求了,那我也别藏着了。”方万鹤在心里进行了一番轻而易举的思想斗争后,几乎是一瞬间就决定放大招了。

“那你听好了!”方万鹤索性收起了木剑,一只脚踩住放在坐着的石头,一只手掐着腰,大喊一声。

刀疤男见状,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似乎是有什么恶心的事情要降临到自己身上了。

“豪优根!”

“……”

“额……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刚才那仨字怎么蹦出来的……”

“……”

“重来!”方万鹤面不改色心不跳,似乎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单凭这种不要脸的个性,刀疤男就相信,这小混蛋会在方寸混的风生水起。

而对面的一众山贼,则开始哀叹不幸了,刀疤男更是被气的后退了几步。

好不容易有个上钩的,没想到还是个没脑子的,看来又要喝几天西北风了。

“诶,狗蛋,你别后退啊,谁知道会不会脚下打滑,再被石头磕着脑袋可就不好了。”不顾对面十几号人的沉默,方万鹤开口了。

刀疤男一愣,下意识的又后退了一步,紧接着便感觉脚底一滑,整个人瞬间失去了重心,直直的往后栽倒在地。

而鬼使神差的,一旁的红面罩手疾眼快的想要过来搀扶,脚下却一个踉跄,踢到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

“嘶!”

森森的凉气一个劲儿的往嘴里冒,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刀疤男的脑袋正好砸在了石头上。

“砰!”

血色模糊,鸟兽惊恐,不提也罢。

……

幽幽小路之上,方万鹤的身影在冰冷月光的照耀下,显得和这茫茫江湖、悠悠方寸格格不入。

把玩着手里的木剑,方万鹤抬头望了望,前面是一个有些破旧的小亭子,朱漆落了大半,立在这坎坷崎岖的小路旁,不知道是何人所修,但上面纵然有些尘土,也算是一个不错的歇脚处。

“花亭……”

方万鹤走进一看,一个裂了三四道口子的牌匾有些颤抖的挂在亭子上方,微风摇动,一股子尘封的味道慢慢悠悠的散了出来,上面刻着的“花亭”二字倒还算清晰,笔墨有力,看着像是名家之作。

将剑和背包卸下,方万鹤舒舒服服的坐在亭子中,靠着一根朱漆尚好的亭柱,瞥了瞥从亭子侧方洒进来的月光。

清冷月光照着方万鹤一半的面容,那一双时常挂着奸笑的明眸此刻却写上了伤感。

“方寸这么大,哪里才能探得我的身世,哪怕是只言片语也好。”方万鹤靠着亭柱,微微闭着双眼,思量着自己的去处。

接下来当然是要去百花城的,只是,这其中的艰难险阻不必多说,各路恶人也不甘平静,最为关键的是……

“我找不到路啊……”方万鹤颤颤巍巍的从怀里拿出白云老道的鬼画符,强忍住内心将其撕碎的冲动,认真的打量了起来。

一阵春虫不甘寂寞的嘶鸣声慢慢响起,耳畔的刺耳声越发的浓重,方万鹤有些心乱……

心乱则身动,方万鹤实在是看不透这鬼画符一般的地图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索性就将其收好,站起身,握住了立在身旁的木剑。

脚步挪移,剑影闪烁。木质的剑看似愚钝,却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烁点点灵光,配上那春虫的鸣叫,一点一划,从生到熟,方万鹤倒是慢慢的入了门,出剑、收剑之间,一朵阴云遮住了月光,留下一地的斑驳,和那黑暗中的呼啸剑风。

“啪。”

一声脆响,如同万物归静的前奏,一场浩浩荡荡的大雨顷刻间席卷而来,荡平那躁动不安的浮沉和心烦意乱的人心。

身静,剑收。

一套白云剑法练完,方万鹤轻出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微微浮现的汗珠。

“这白云剑法……不简单啊……”方万鹤一边想着,一边坐在亭子里,翘着二郎腿,方才那潇洒的身姿似乎也被这场大雨冲刷的一干二净了。

“当然了,我更不简单,哈哈哈。”

“哈哈……哈哈……”

“哈……”

“……”

“哎……”

江湖中的热血之人最怕的是什么?无非便是寂寞二字。

一腔豪情无处可发,一心壮志无人可诉。只有那凛冽的寒风呼啸间肯屈尊回应一下自己,也只有那阴冷的月光肯照在自己身上,却也让自己的背影更加的萧瑟。一幅幅落寞的画卷几乎每一刻都会在这江湖之中展开。但是展开之后,又当如何?只要身处这画卷之中,无论是武艺高深的江湖高手,还是将将出师的少年少女,都只是寂寞的人罢了。

“黑老怪有句话说的没错,所有的豪情,所有的道义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身旁有人相伴……”方万鹤自言自语道,虽然他在内心深处,一直在怀疑一件事,黑老怪年轻的时候,身边的朋友是不是都被他的屁崩没了。

春雨不停,寒意乍到。

方万鹤又披了一件衣服在身上,才勉强维持着温暖,整个人蜷缩在小亭的一角,满脸的幽怨。

“我可是要扬名方寸的人,现在的处境是不是凄惨了一些……”就在方万鹤低着头思索这个深刻严肃的问题时,一个黑影却慢慢的摸了上来。

“嘎吱……”

“嘎吱……”

“混蛋啊……”

“嘎吱……”

树枝折断的声音在这磅礴大雨中显得不是很明显,所以,如果没有随后那一连串的咒骂,方万鹤倒真的不会去注意到这些诡异的声响。

猛然一抬头,方万鹤“嗖”的一下跳了起来,反手握住木剑,警惕的看着四周。

而没用多少时间,方万鹤就隔着雨幕发现了不远处的一个瘦小身影,这道身影实在是太过无力,在风雨中左右摇摆,脚下踩着被狂风暴雨吹落的树枝,眼看着下一刻就可能摔倒。

看到这里,方万鹤笑了,慢慢的收起了木剑,坐在属于自己的角落里,静候着来人,静候着这位意料之外的雨中行者。

……

“我抽到了……这个叫……尖儿是吗?”

“恩,因为我抽到的是二,尖儿是一,是最小的,所以我赢了。”

“来,弹个脑门儿。”

“我抽到了……十,咦,你抽到了尖儿,是不是我赢了。”

“错!这时候尖儿是最大的,来,弹个脑瓜蹦儿。”

“……咱俩都抽到了尖儿,这怎么算。”

“红桃尖儿比黑桃尖儿大,我赢了,来弹个脑门儿。”

“……”

这场雨没有丝毫休止的意思,空气中的一股股温润也丝毫不能阻挡亭中的火热。

换了一身朴素麻衣的花义捂着脑门儿,昏昏沉沉的扔掉了手里的牌,深吸了一口气,随着一股子清新进入体内,整个人也清醒了不少。

“头领昏过去了,山里的兄弟乱作一团,我就直接跑出来了。”花义慢慢的说道,有些虚弱的声音在雨声的陪衬下,显得更加无力。

对面的方万鹤闻言点了点头,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问道:“那为什么来找我?我可是一个刚刚踏上这江湖乱世的人……”

“我感觉,感觉跟着你,会有不少的收获,更何况你还有那神奇的本事,我也是有一颗闯荡江湖的心的,这方寸之大,我甚至还没有走遍亿万分之一……”花义说着说着,心中那藏了多年的热血悄然沸腾了。

“你是一直在一个山沟子里待着吗。”方万鹤却毫不留情的在这股热血上浇上了一碰冷到刺骨的水。

“但是凭我的功法和实力,根本没办法通过百花城的职业认定考试,没办法得到一个职业,就没办法在方寸行走,被逼无奈之下,我才落草为寇……本来只是想混口饭吃……”花义忍住嘴角的抽搐,慢慢悠悠的诉说着自己的凄惨历史。

“说起吃的……我饿了……”方万鹤毫无同情心的摸了摸肚子。

“但是哪怕是贼窝里,也是实力至上,我成了任人欺负的对象,几乎每一个山贼都能对我呼来喝去,但是为了一口饭吃,我还是留了下来……”花义已经习惯了方万鹤的厚脸皮,自顾自的诉说着曾经的一切,说着说着,两行热泪就流了下来……

“你那有没有吃的。”方万鹤看着花义脸上的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直到最近,贼窝里也不好混了,无奈之下头领才带着我们下山,守在树林外……直到遇见你,我觉得,我能跟着你混上一口吃的了……”花义的声音越来越低,听上去像是没了力气,但却更像是爆发前的沉默。

春雨有了些许倦意,一股股凉风吹来,雨势小了不少,燥热悄然回归,这个江湖却变的更加吵闹。

“你那有没有吃的。”方万鹤全然不顾周围的变化,只是反复的问着同一个问题。

一直盘腿坐在地上的花义闻言,将头低了下来,浑身慢慢的开始颤抖,雨后的冷暖在心中反复缠绕,化为一道道最为锥心的情绪,让花义彻底爆发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选择跟着你你却一直在和我说吃的!难道我真的没有一点值得可怜的地方吗!难道你没有一点同情心吗!”花义猛然站起身,一双一直都没有什么精神的双眸此刻却遍布血丝,整个人身上爆发出来的气势似乎让渐渐平息的雨又有了去而复返的趋势……

只是这气势,却布满了悲伤,如同那雨后春虫不甘的嘶鸣,顶多算得上是最后的挣扎。

而几乎和花义脸贴脸的方万鹤,却一直很平静,淡定的擦了擦自己脸上的口水后,方万鹤笑了……

“你不也一直在和我说吃的吗?”


还未到乾坤堂所在的街道,方万鹤和花义就不得不停下了脚步,因为抽签的人已经从乾坤堂门口排到了相邻的街道,人头攒动之下,可以说是寸步难行,虽然没人说话,但是这么多人凑在一起,哪怕只是身处其中,都会觉得心浮气躁,情绪不稳。

“这要排到什么时候……”花义看着前面的队伍,无奈的说道,按照现在的前进速度,估计排到中午也轮不到他们,最令人头疼的是,这乾坤堂对每天的抽签人数是有限制的,恐怕就算轮到自己了,这名额也没了。

方万鹤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了一眼排在前面的人,上次他们去乾坤堂时,虽然人也不少,但是绝对没有这么多。

这一看,倒真是被方万鹤发现了点门道。

“花义,你看队伍的中间,有一大群穿着同样衣服的人,这群人是什么来历?”方万鹤看着远处一群穿着红色衣衫、身后背着一架架古琴的人,好奇的问道。

花义闻言,抬头一看,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苦笑道:“老大,那是虹琴院的弟子,这方寸有四大文院,分别是琴棋书画,这四大文院坐落在方寸的四个角落,不以门派自居,都自诩是高风亮节之士,不参与江湖上的争斗,一心追求心中所愿,在江湖上也算是颇为独特。”

“那这四大文院都不会武学吗?”方万鹤好奇的问道,原本以为龙步星这样的读书人在方寸都算是少数,毕竟习惯了刀头舔血,谁还会去想那墨染的文字。猩红在心头,圣书寸不留。虽然这种说法可以说是豪情热血,但终究是有失偏颇,方万鹤也一直在心头为这方寸的读书人鸣冤,但是却想不到如今又出现个四大文院。

花义闻言,连忙摇头,说道:“老大,这四大文院可不是那俗世的书生,四大文院虽然只修各自的技法,但是也收录了很多相关的武学,比如这虹琴院,就有一套超一流武学,寒蝉绝。虽然只有虹琴院院主可学,但普通的虹琴院弟子也会很多琴类的武学,不容小觑。”

方万鹤闻言点了点头,心中明白了个大概,今日估计就是这虹琴院的弟子集体来百花城参加考核,他们说是与世无争,到却终究要到俗世之中走一遭,高雅之士是来体验红尘起伏,否则高高在上的琴技练到极致也只是曲高和寡,而大部分人估计是留恋红尘迷醉,想用这峥峥琴音来搏得一份名誉。

“时运不济啊,没想到今天碰上这群人了。”方万鹤叹了口气,如果没有虹琴院的人,他和花义今天肯定可以抽到,但是现在……

“要不明日再来吧,在这里耗着还不如去练剑。”方万鹤转头对花义说道。

花义点了点头,心中也很感慨,自从来到百花城,似乎是诸事不顺,经历的种种事情比他之前在强盗堆里遭遇的磨难刺激多了,不知不觉间,花义猛然发现,自己似乎有点喜欢这种刺激的感觉了。

二人正准备脱离人群,一阵阵马蹄翻飞的声音却由远及近,雷霆之间,三驾马车便从长长的队伍中间超了过去,扬起的黄尘呛得人咳嗽不断,不少人开始破口大骂,但是等看清楚具体情况后,又慌忙的闭上嘴,哆哆嗦嗦的后退两步,把自己隐藏在人堆里。

“哎呦我去,能不能有点公德心!”

方万鹤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气的不轻,本来这一身白色道袍就够破旧了,这黄尘一扬,自己连躲避的时间都没有,这道袍还能要了吗?

所以方万鹤觉得自己有必要谴责一下这种毫无江湖公德心的行为,以至于没有听到周围的骂声渐消,没有注意到花义在不断地拉着自己。

“这人来人往的!你说你再碰着个老人啊孩子什么的,你怎么办?”

“超速啊同志们,超速给我们带来的教训还不够惨烈吗!”

说着说着,方万鹤又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反正就是一句话,心中所想,口中所说,今日便要来一场痛快!

“停下……”

一个十分慵懒的声音自这辆看似朴素的马车之上传了出来,此刻明明马蹄阵阵,这声音却如同硬生生钻进每个人的耳朵一般,清晰至极,脑海一颤。

一瞬间,方万鹤和花义周围的所有人都远远的逃了出去,甚至一些怕事儿已经离开了这条街道,原本的一条长龙顷刻之间变为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把方万鹤和花义围在中间,只是不少人脸上都挂着看戏的心态。

花义无奈的叹了口气,心中琢磨着眼前的这个场景怎么这么熟悉……似乎和老大一起闯荡江湖之后,便经常发生这样的事,虽然这种情况很磨练胆量。

“花义,我是不是又说错什么了?”方万鹤看到这里,也明白自己又说错话了,转过身轻声问道。

花义一听这个,连忙摇头,说道:“老大您做的没错!弘扬江湖正气!这才是侠义之士该做的事情,至于这语君三子,就算地位颇高,做错事了也要骂!”

方万鹤一听这个,顿时乐了,拍了拍花义的肩膀,说道:“不愧是孺子,这话说得对!”

花义闻言,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乐,老大的情商简直低到极点,听别人说话每次都只听个大概,而且还抓不住重点。

“老大,语君三子是语君的三个儿子,向来行事嚣张,无人敢拦。”见方万鹤丝毫没有担心的表情,花义觉得自己有必要再提醒一下。

“哎呦呵,这语君够能生啊,三个儿子,将来争家业的时候还不得打起来。”方万鹤摸着下巴,看着慢慢停下来的三驾马车,再次把握住了异于常人的重点。

花义忍住嘴角的抽搐,权当听不到方万鹤说了些什么,继续介绍道:“语君少年时得了一本奇书,里面记录一门神奇的嘴上功夫,能够唇齿分明,开合之间,行那百术。”

“嘴上功夫……这是和老子抢生意的啊……”

“所谓百术,就是指这门武学的各种神秘妙用,比如刚才那一声‘停下’,便是用了传音入耳,说话时有大气势,言语之间,便占了上风。”花义习惯性忽略了方万鹤的话。

“神鬼难辨林语君,一流高手中排在前十的人物,他的三个儿子也得了他的真传,如今在江湖之上,也居于二流,未来定有一番成就。”花义说完这一句,便不再说了,因为那语君三子已经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方万鹤也明白了具体的情况,总之就是他又得罪了一些比较有权势的人。

不过方万鹤也从来不怕这个,语君来了他都不会哆嗦,更不用说语君的儿子了。

抬头望去,只见人群主动往两边分开,露出了三名样貌不一、身材类似的男子。

三人都是八尺左右的身高,从左及右分别穿着白色、蓝色、黑色的公子衫,丝绸的料子在朝阳的照耀下显得有些夺目,险些及地之处的衣摆微微晃动,所有的尘土都主动的规避,珍稀至极。

再往上看去,只见三人都是肤色白皙,眉宇之间有些类似,但具体的样貌又都不同。

左边的这位面色冷酷,一双眼睛略显狭长,看着方万鹤的目光之中不带一丝神采,双眸黑的渗人。

右边之人面露微笑,一双眼睛微微闭着,高挺的鼻梁散着一股子傲气,如那春日的积雪,看着温暖,实则冰寒。

至于站在中间的一人,个子最矮,但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冷暖,五官也没有丝毫过人之处,如果不是那一身的冷漠气质,放在人堆里几乎找不出来。

三人盯着方万鹤,方万鹤看着三人,所有人都稍稍往后站了站,这三位公子之所以能一路嚣张,不光是凭着语君的身份,这三人自身的本领也不小,得罪他们的,几乎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甚至最惨的一位被百术折磨的自缢而亡,很是凄凉。

“无知的小道士,还敢骂我们,你不知道我们是谁?”左边之人冷哼一声,年纪不大,但是说话的口气倒是不小。

方万鹤耸了耸肩,不在意的说道:“我之前确实是不知道。”

“那你现在知道了?”右边之人说话之时,脸上的笑容都没有减弱分毫,但是围观之人看到这个笑容时,却感觉浑身发冷。

“我现在也不知道,谁知道你们叫什么名字?”方万鹤笑道。

“都是尘埃罢了,尘埃知道这皓月之名,又有何用?”中间的这位终于是开了口,和最开始一样,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这每一个字都如同蚊虫一般,在耳边嗡嗡作响,一个劲儿的往脑袋里钻。

方万鹤一听这个,撇了撇嘴,说道:“不告诉我拉倒,我就叫你们小白,小蓝,小黑好了。”

一语落地,风静树止,万籁俱寂,那浮躁的尘埃都悄悄的归于大地,不愿意再翻腾了。

“信不信我说死你。”小白一脸的冷酷几乎快要凝结成冰,说出来的话也不由自主的带上了杀气。

周围的人吓得纷纷后退,而处在最中间的方万鹤和花义却笑了。

“如果我没听错,他刚才说要说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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