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夫君当年逃婚的白月光后悔了,一杯毒酒赐死了我。
夫君胜仗归来,她说我和人私奔了。
他却茫然问我是谁?
1今天是我的头七,纪府的鞭炮声把我吓得一激灵,赶紧捂住耳朵飘得远远的。
我的夫君纪燿身着大红婚服,骑马迎娶长乐公主——当年嫌弃他位卑人轻的白月光赵乐昇。
他瘦了许多,这次九死一生的战役让不仅让他失去了记忆,还害他差点丢了命,一定是军营里就地养伤没有养好的缘故,整个人都薄了。
不过好歹活着回来了,看来那灵山寺的主持没有骗人,我去庙里给他求的平安符还是有些用处的。
忽然他的马停住了脚步,踏着蹄子就要往落花胡同里进。
“纪将军,走错了,皇宫得继续向南。”
跟在后面的媒婆好心提醒。
他却没有即刻就走,在巷口停留一瞬,似乎在沉思。
我飘在他身后抱臂冷哼:“熟悉吧,你以前经常爬我家墙头的,还被我娘骂登徒子,这你也忘了吧?!”
我知道他又听不见,就继续碎碎念:“早知道听我娘的不嫁你了,连个婚礼都没有,还被你旧情人害死,娘临终时明明说要把我托付给林掌柜儿子的。”
赵乐昇今日嫁衣真华丽,到夜晚洞房时,她娇羞地牵起了纪燿的手:“夫君,累了一天,我们安置吧。”
我瞧着她那双染着鲜红蔻丹的指甲,忽然感觉脖子有点痛,我记得她七日前嫌弃我的脏血染红了她的手,现在怎么自己又涂上了?
纪燿按了按头,很是疲倦的模样:“你熏得什么香?”
赵乐昇欣喜回答:“这是尚宫局特意给我调制的荼芜香,此香可……熏得人头疼,我记得你以前不用香的呢?”
纪燿不耐烦听下去,兴许是成亲累到了。
赵乐昇一愣神,又主动伸手帮他按摩太阳穴。
我撇撇嘴,尊贵的公主哪日不熏香?
只有我这样的穷鬼没钱买香罢了。
却被纪燿扫开:“怎么指甲也长这么长了?”
他起身叫人备水沐浴,赵乐昇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看来是要鸳鸯浴了,我可没兴趣看这种长针眼的画面,坐在拔步床上拨弄上面的水晶珠帘。
这赵乐昇可真是不讲究,等会她还要在这张我睡了两年的榻上与我夫君行周公之礼,不嫌膈应么?
纪燿血气方刚的年纪,与我在一起时刚开荤,情浓之时我时常听见那珠帘清脆的敲打声。
我不止一次要求纪燿撤掉这恼人的珠帘,他却总是汗津津地拥住我,哄我说这是情趣,不能摘。
我跟了纪燿三年,他起初只是末流武将家的次子,他们都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挣功勋。
当他的父兄全部战死沙场,女眷跟着离世后,这满门忠烈才被皇帝看见。
皇帝要给纪燿和赵乐昇赐婚,千娇万宠的小公主瞬间觉得自己被羞辱了:“竖子岂敢?
本公主也是他那样的泥腿子敢肖想的?”
如今见他英明神武,官拜骠骑大将军,又后悔了。
后来我问纪燿为何喜欢我这家贫的孤女,他自嘲道:“我是泥腿子,阿楠是豆腐西施,咱们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么?”
“我娘是卖豆腐的,我只是帮忙。”
豆腐西施是我娘好吗?
是了,我叫阿楠。
我还在娘的肚子里时,爹爹就在早晨上工时被马车撞死了。
娘亲独自一人艰难地熬到生产,却遭遇了肩难产,生了三天才将我生下来。
取名叫阿楠,说生我实在也难。
真是一语成谶,我这一生处处艰难。
2我飘出去在门口的槐树上蹲着。
这树下本来有一个秋千,是纪燿亲自为我做的,我时常坐在这吹风,如今也被拆了。
头七也没有人给我烧纸,我不会到了地下也是个穷鬼吧。
想到我的尸体,好像还被扔在城外的乱葬岗。
也不知道有没有被野狗野猫咬坏,我不敢去那里,有好多孤魂野鬼。
生前我就怕鬼,现在我自己已经是鬼了也还是怕。
本来我跟纪燿准备成亲的,结果赶上我娘亲急病去世。
邻居们都说,家里长辈去世想要办喜事,要么就三个月内办完,要么就等三年后,不然娘亲在底下无法安宁。
那时我悲痛不已,所有成婚的东西都是纪燿置办的。
结果还未来得及备齐,纪要就奉命前往前线打仗。
走之前他摸着我的头承诺:“等我回来就娶你。”
可是他一走便是半年,回来时我们只能等待三年孝期之后在置办婚礼,他不放心我孤身一人在落花胡同,因而早早搬进了纪府。
结果离我们婚期一个月,我没等到他娶我。
忽然院里的门打开,纪燿疾步走了出去。
赵乐昇亦步亦趋地挽留:“夫君新婚之夜你要去哪?”
“我还有事,你先休息吧。”
赵乐昇恼恨地绞着帕子,问身边的侍女幽兰:“他不会想起什么来吧?
我看他总是按着自己的头。”
幽兰回答:“应该不会,胡太医不是说了吗?
将军坠马磕到了头,里面有淤血未散,头疼也很正常。
何况胡太医不是在荼芜香中加了一味药嘛,失忆症状只会加重。”
“而且他总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
赵乐昇面色阴沉,“那个贱人!
还真是阴魂不散!”
我听她骂我,气的冲上去就要揍她。
透明的手掌穿过她的脸,她却头发丝都没动一下。
活着的时候我就如蝼蚁一般任她一脚碾死,如今成了鬼,更是无足轻重,我哀叹一声,报仇无望。
“公主不必与一个死人计较,如今您和将军已经成亲,再怀个孩子,将来就算他记起来从前,那点露水情缘也早就成过眼云烟了。”
幽兰宽慰道。
“她的尸体呢?
处理好了嘛?”
赵乐昇又问,“最近我夜里总有些睡不安稳。”
“已经扔进柴米湖了,估计也被鱼虾蟹吃得差不多了。”
我原来连乱葬岗也没得呆,难怪时常觉得自己身上湿漉漉冷冰冰的。
赵乐昇拿出一只白蜡烛,将十二根针依次插进去,红唇中吐出最恶毒的诅咒:“钟阿楠这个夺我夫君的贱人,我要她转世之后世世为奴,代代为娼。”
我吓了一跳,随即心疼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乖乖不听不听哦,咱们不听坏女人讲的话。”
四个月的小宝宝,听力应该都发育好了吧?
“再给灵谷寺慧心住持那捐一万两香火钱,我得为我的子孙积福。”
赵乐昇又吩咐幽竹。
刚毒杀了我和我的孩子,便贿赂菩萨洗清冤孽保佑你子孙?
呸!
我要去阎罗殿到阎王爷那击鼓鸣冤!
要你来世轮回投胎到畜生道!
3我在长安街上随意飘荡,繁华一览无余。
今日是元宵节,处处张灯结彩。
我看中了一只灯笼,是大白兔形状的,还带着四个小轱辘,可以放在地上滚,煞是可爱。
正好我又属兔,看着就适合我!
我瞧了瞧上面的灯谜,兴奋得摩拳擦掌:这题我会!
谜题是:夫人何处去?
我大声报出答案:“二!
是二!”
可惜店主毫无反应,我略带可惜地看着那灯。
“这个谜题的谜底是二。”
一个熟悉的声音报出了答案,我歪头一瞧,有些愣住了。
是纪燿带着赵乐昇在这猜灯谜,难怪说要灯下看美人,灯火下的他们二人,宛如一对壁人。
哼,没良心的,元宵节带着小情人出来约会!
我们娘俩的尸体还在湖里泡着呐!
“郎君好才学。”
店家连忙将那玉兔摘下递上前来,“夫人,给您。”
赵乐昇却指着顶上那最大的青龙灯,撒娇地扯着纪燿的袖子:“夫君,人家想要那个嘛!”
纪燿漫不经心地接过兔子灯,懒得再猜,直接买了那个最大的灯给赵乐昇。
“夫人何处去……”纪燿凝神望着那兔子灯,“不对,不是这个答案。”
我听见他低声喃喃道。
“将军,小的终于见到了您。”
胡记金铺的掌柜小跑着来到纪燿身边,“您四月前在铺子给夫人定制的鎏金榴花树簪打好了,一直不见您派人来取,小人便给您送过来了。”
“这是给我的?”
赵乐昇掩饰不住的雀跃,伸手便将那簪子夺过来,插在自己头上,笑意盈盈地看着纪燿,“好看吗?”
我酸溜溜地看着她堆鸦发髻上的金簪子,这金簪上的石榴花树还是落花胡同巷口,纪燿夜里来看我常爬的那棵呢。
他打这簪子的时候说那石榴花树是我们这段姻缘的大功臣。
纪燿似乎才会过神来,面色不豫:“陛下赐婚是半月前,这是我去打仗前定的簪子,这是给你的吗?”
赵乐昇眼神划过一丝慌乱,讷讷地回答:“你也许是想给我一个惊喜呢?”
“石榴花不是常见的样式,这是我要求的?”
纪燿将她发上金簪一把拔下,摩挲着那精巧的花纹。
“是的,您指明了要石榴花树。”
胡掌柜不敢看赵乐昇,躬身回答。
“那我当时是一人去铺子里,还是有人和我一起?”
纪燿眯眼追问。
“只您一人。”
被当场下了面子的赵乐昇将手上那巨大的青龙灯笼朝地上一扔便走了,瞬间巨大的火焰便吞噬了整个灯笼。
好!
烧了好!
烧了好!
我拍手称快。
我主动靠近那火,湿漉漉的灵魂好像暖和了一些。
金黄色的火焰跳跃出一抹蓝,恍若鬼火。
夜里,我听见纪燿在睡梦中念叨今日的谜题:“夫人何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