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跟苏闻钦在谈判桌上见面是在一周后,有了邵楼鸡汤的滋补,林安安的气色好了很多。
这几天她终于看到了合适的店面,已经跟中介签好合同,正准备装修呢。
齐盛依旧在跟对面的法务你来我往的交锋着,林安安抬眼看了下对面神色平静的苏闻钦,轻轻抿了下嘴唇。
一周不见,他那边的法务越发咄咄逼人起来,已经不仅是否定林家利益这一部分了,甚至问林安安要起了赔偿。
真的是要离婚了才看清对面坐着的苏闻钦到底是人是狗。
一整个下午都没有讨论出结果来,双方互不相让,林安安跟齐盛对视了一眼,低声讲道:“如果私了解决不了的话,我们法庭上见。”
她是吃准了苏家人好面子,不会想要把离婚这种事情摆到法庭上让外人笑话。
出乎意料的,苏闻钦点了头,“好,那就法庭上见。”
林安安愣了一下,她没想到苏闻钦居然会这么痛快就答应。
华盛转头给了她一个心安的眼神,接着收着桌面上的文件,准备离开。
林安安开始有了担心,她担心苏闻钦那边在憋着什么坏呢,但是想到她跟齐盛手里有苏闻钦的出轨照,顾虑淡淡的消散。
林安安率先起身,离开了苏氏大楼,她的车子还没有维修好,就站在路边等待打车。
现在正是下班的时候,等公交、打车的人很多,林安安一直都没有拦到车子。
苏闻钦的黑车停在了林安安的面前,“上车。”
林安安摇头,“不顺路。”
“上来,”苏闻钦的语气带着不耐烦,他一般很少在人面前表露自己的情绪。
林安安知道自己于他而言一定是那个特殊的存在,所以最近才会一直讲不好的情绪展现在她面前。
至于特殊……绝对不是好的那种特殊,而是厌恶的那种吧……
林安安往后退了半步,“谢谢,不需要。”她对他而言真的是很礼貌的。苏闻钦解开安全带下了车,强行将林安安推上车,系好安全带,迅速走回驾驶座位上——所有动作他一气呵成,没有给她逃跑的机会。
林安安冷着一张脸坐在副驾驶上,没有给他好脸色,更没有分给他半个衍射你,只是一路望着前面的路况。
苏闻钦也冷着一张脸,手里扶着方向盘,“想吃什么?”
“我不饿,”林安安伸手捋了一下鬓角的碎发,突然之间意识到头发长长了,明天找个时间去剪一下。
苏闻钦似乎已经预料到她的拒绝了,倒也没再说什么,将车子停到她家楼下,跟在她后面走着。
林安安真的已经有心理阴影了,她不想让他跟她回家。
“你现在这么闲的吗?”林安安顿住脚步,转头看向她。
苏闻钦挑眉,有点get不到她这句问话的意思,“你觉得我很闲?”
“嗯,”林安安点头,“霍柔都不需要你陪的?”
“她去香山养病了。”
“哦。”
原来是没人陪,才过来找她了。
林安安冷笑一声,“怎么不陪着人家去香山养病。”
“得留在扬城跟你打离婚官司。”苏闻钦盯着她的眼睛,轻飘飘地讲道。
林安安恼了,她是真的恼了,苏闻钦已经无耻到了这种地步,“那就快点离。”
“条件还没谈好呢,”他无赖道。
“我想不明白,一开始你都已经同意我的条件了,为什么还要中途变卦?”林安安的声音里边带着怒气,“这应该不是你们苏家人的做事风格吧。”
苏闻钦勾起唇角轻声笑着,“我不想让你好过。”
“呵呵,”林安安气得转身就走,快步走回去,开门,迅速关上,不给他任何可以进来的机会。
苏闻钦站在楼梯上,盯着林安安紧紧关上的房门,笑容瞬间消失。
林安安打开冰箱门,想再拿出一盒鸡汤出来热热喝,打开了之后才发现里面的鸡汤居然已经被喝完了。
那就算了,她缩在沙发上摆弄着手机点外卖。
沙发是新买的那个,旧的沾了血的沙发扔到楼下被收废品的拉走了。
挑了一下评价还不错的鸡汤,林安安下单,接着瘫在沙发上休息。
小腿发酸,她抬起来用手轻轻揉着,脑子里盘算着的是自己的资金流动是否足够。
前几天也跟毛线厂的老板有聊过,那边工厂转手的预期价位是三十五万,林安安想要再砍低一些,所以就还在磨合。
门面的租赁装修,工厂的接手还有维修改造,再加上购买原材料与工人加工的费用……林安安感觉目前而言没个两百三十万是下不来的。
头大,已经超过了她的预算,但是又不能为了为了节约成本而不顾质量。
林安安叹了一口气,创业还真是不容易,要统筹那么多东西。
解开脑袋后面的低马尾,林安安顺手捋了一下头发,细长的手指上居然挂了七八根头发,她叹了口气,压力大到脱发。
歇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人来敲门,林安安站起来,没有穿鞋,只穿着袜子踩在地板上,一步步走到门边,打开门的那一瞬间,愣住了。
——苏闻钦居然还没有走,不仅没有走,还劫持了她的外卖拎在手中。
林安安知道是自己大意了,鸡汤也不要了,连忙将门推上去,然而她的速度就是没有他快,苏闻钦已经挤进来了大半个身体。
他进来了。林安安往后退了两步,警惕地看着他,“我警告你啊,苏闻钦,婚内强、奸也算强、奸,我是受法律保护的。”这件事情她还特意咨询了齐盛。
“呵呵,”苏闻钦冷笑着坐在她的小沙发上,“哟,还换了个沙发。”
林安安没有接他的话,鸡汤她不想要了,转身往卧室里去,把门一锁,与外边那个无耻又无赖的男人隔绝开来。
也就是这一个月的时间吧,苏闻钦已经完完全全颠覆了在她心中的固有印象。林安安觉得,认清一个人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她的房门开了又关,好像总是有人进进出出的,不知道苏闻钦在外边搞些什么,但是她也不想知道,只想知道他什么时候能离开。
后来,外边飘进来了饭菜的香味,林安安肚子叫了一声,躺在床上,将自己蜷缩起来,仿佛这样挤着肚子会让自己好受一点。
打开外卖软件想再点一份餐,可就是点了,苏闻钦在外边她也不敢出去拿。
越看上面的那些美食图片,越饿。
林安安将手机放到一旁,她没有吃零食的习惯,所以房间里并没有可以让她填肚子的东西。
等了好久,林安安又听到了门开了又关的声音,她下床,轻手轻脚地靠在自己卧室的房门上,听着外边的声音。
苏闻钦应该是走了吧。
她缓缓拧开门锁,又轻轻将门拉开了一条小缝,小心翼翼将头探出去,苏闻钦不在。
客厅里多了一张桌子,因为她客厅空间太小,所以就显得那张桌子大的过分,上面摆放满了精美的产品,乍一眼看去,都是补品。
她小月子都快做完了,苏闻钦才想起来给她送吃的补身体?
有点搞笑哎。
林安安走到桌子前坐下,拿起筷子挨个吃了一口,都挺好吃的。
她去冰箱里翻出那几个用过的打包盒,拿去水池子边儿上清洗干净,放在一旁晾干,等吃完饭之后,她再把没有碰的那几个菜品盛进打包盒中,放入冰箱,留着后几顿热热再吃。桌上吃过但是没有吃完的饭菜,她用保鲜膜封好也放进了冰箱里。
这张夸张的大桌子……暂且先放在这吧,她一个人也搬不动,改天找个卖废品的上来搬走卖掉。
吃饱的林安安回卫生间里冲了个澡,心中还是不解苏闻钦的行为。
是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
她想不通,但是也不必去过多揣测他的心思。
晚上又梦见了婴孩的啼哭声,也梦到了苏闻钦,但是这一次的苏闻钦好像没有那么残暴了,他站在高塔之下,温柔的冲她笑着。
梦回当年初始的样子,林安安出国去找自己的小姐妹玩,走丢问路的时候正好遇见了他,那时候的苏闻钦风华正茂,笑容是干净而又纯粹的,他开车载着她将人送了回去,二人也理所应当的坠入爱河。
人生若只如初见,该有多好。
知道苏氏的法务厉害,但是没想到他们的效率那么高,当周林安安这边居然就已经收到了法院的传票。
也好,就那么拖着也不是回事儿,早点解决挺好的。
齐盛那边已经做好了准备,整装待发,所以林安安也就放松了下来,不仅仅是放松,还有一些小兴奋——她终于要真正过自己的日子了!
周五上午,林安安穿了一身正装来到民政局,黑色的西装裤将她腿部的曲线全都遮挡住,但却别有一番风味,带上了成熟女人的干练,与她本身的韵味融合在一起,更加吸引人视线了。
苏闻钦早就到场,深看了她一眼,接着将目光落于自己面前的桌面上,眼神有些复杂。
林安安抿着唇坐在了被告人的位置上,对着身边的齐盛点了下头。
齐盛心里边憋着一团火,其实他这边早就做好了随时起诉的准备,但是没想到苏氏法务那边居然耍手段,先了他一步,憋屈。
双方的陈辩就是一场无声的硝烟,直到齐盛这边摆出了苏闻钦与霍柔的亲密照,局面才有了扭转,渐渐往林安安这边偏向而来。
苏闻钦震惊地看向林安安,他是真的没想到她居然会找人跟踪偷拍他,更没想到她会这么沉得住气,现在才亮底牌。
是他小看她了。
她居然默默地谋划离婚的谋划了这么久。
苏闻钦的视线逐渐变得冰冷,随后转身看了身边的律师一眼,给了他一个眼神。
“关于林氏集团与苏氏的合作,当初林安安嫁入苏家,最先已故家主苏闻轩成婚的时候签署过的文件已经失效,不会延续到下一任家主身上,所以我的当事人,对于扶持林氏生意并无责任,况且本身这样以婚姻为目的的交易就是不受法律保护的……”
既然她绝情,那就别怪他无义了。
苏闻钦就是苏闻钦,能轻易捉住林安安的软肋,快准狠的将它掰断。
林安安的双手冰冰凉的,苏家……还真是无赖啊……
当初嫁入苏家的时候,苏闻轩承诺了会一直扶持林氏下去,合同是对她们林家的一个保障。而现在到了苏闻钦这里,就说那份合同不具备法律效力了?
呵,还真是什么话都让他们苏家给说了。
尽管齐盛已经拼尽全力,但还是没有保住林氏在这一场破裂婚姻之中的利益,但不幸之中的万幸是,林安安与苏闻钦被判定离婚,且他要补偿她一定的精神损失费,不多,二十万。
当天下午就去了民政局,林安安揣着这小小的一本离婚证,哭着打车回到了自己的小出租屋中。
自由。
她终于自由了。
终于,不必再与苏家有任何的交集,不必再与苏闻钦有任何瓜葛。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边还是好难受好难受。
大概……是因为没有给林氏争取到利益的遗憾吧。
难得畅快,林安安去取了搬过来第一天买的红酒,找酒起子打开,又取了高脚杯,给自己倒上一些,坐在沙发上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敬自由。
喝着喝着不知道怎么就把一整瓶给喝完了,脑袋晕晕乎乎的,又正巧手机响了,她捞起来一看,居然是林开昌打来的。
她眯着眼睛不想接,她爸一般都不会给他打电话的,现在突然打过来找她,肯定是因为苏氏那边开始中断合作了,她爸打电话找她来问罪的呗。
林开昌的电话听了,她妈的电话又打了过来,林安安将手机关机,往沙发上一瘫,不想理会他们。这么多年来,她感觉自己已经背负林氏的重担负重前行了太久,也是时候该卸下重担了。
躺在沙发上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林安安去剪了个短发,将自己收拾得精精神神地回家。
今天周六,林开昌肯定在家。
平常日子他应该跟着一群老朋友去打打高尔夫,但是现在林氏出了这种大事,他指定没有心情。
果不其然,一进门,家里的气氛就是沉重的,妈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愁眉苦脸,看到林安安回来了,连忙起身快步走过来,“怎么回事?你跟苏家到底怎么了?怎么还离婚了呢?你知不知道现在苏氏已经中断了跟我们的所有合作?尽早还开了发布会昭告了整个扬城!你到底犯了什么错让人家做的那么绝?!”
林安安冷着一张脸,穿上拖鞋,淡淡地问了一句,“我爸呢?”
她妈上来问了这么大一长串,一点都不关心她有没有在苏家受委屈,而是质问她到底犯了什么错。
是她犯了错吗?
呵呵。
“你爸在书房,接了一上午电话了,订单哗哗掉,心情不好着呢,你看看你办的好事!”林安安抿了嘴唇,快步往书房走去,可是走到了书房跟下,步子又放慢了下来,她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心态,推门进去。
里面烟雾缭绕的有些呛人,书桌上的烟灰缸里已经塞满了烟屁股,林安安强忍住咳嗽,低声叫了一句,“爸……”
林开昌猛地一回头,看到林安安的那一瞬间,有些惊讶,却也没有好脸色地快步走过来,抬手往她脸上猛地扇了一巴掌,“谁让你跟苏家离婚的?!”
这一下力气虽然有收敛,但是林安安还是被打得将头歪向一旁去,脸上火辣辣地疼着。
昨天宿醉今天本就头疼,又被打了这一下,林安安差点没站稳,在原地晃了一下。
“姐!”林飞捷踹门进来,带着一身酒气,头发也乱糟糟的,一看就是刚从某个通宵的酒局上回来。
“你们这两个不争气的东西!”林开昌看到林飞捷这个样子,更是气儿不打一出来。
“就你争气?”林飞捷将林安安挡在身后,“我爷爷传下来的家产经过你的手,现在剩下来能有一半?”
林开昌被气得嘴唇发抖,手指在空气中虚点着,眼睛瞪得老大,怒视他俩。
林安安感觉自己的左半边脸颊都已经疼麻了,她轻轻将林飞捷推到一旁去,一双冰冷的眸子盯着林开昌,“我已经为林家贡献了两段婚姻,自认为已经做的够多。”
“你说说你,二婚也离了,再找人家就是三婚,谁还要你?”妈妈走过来唠唠叨叨,“别觉得自己有几分姿色就敢这么作,你看看以后还有谁要你?”
林安安眼眶已经有了湿意,“我结两次婚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们?”林开昌又点了一支烟,妈妈继续在身边唠叨,林飞捷烦的紧,拉着林安安把人拖了出去。
路过某个房间的时候,里面传来小孩的哭声,林安安皱起眉头,“你儿子哭了。”
“哭就哭吧,有月嫂在能出什么事儿?赶紧走,你再待下去绝对得疯,你说说你,都已经跳出去了,还回来找不自在干什么?”林飞捷黑着脸将林安安拉上车,踩了油门逃家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