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枝醒来时已经退了烧。
看着头顶熏香帷帐,身下温软锦被触感格外不真切。
她愣神片刻,才终于回忆起方才即将要随从一同入宫之时,她因高烧而晕了过去。
她的存在就是为帮凌檀躲过新婚之夜的落红,今日没能求成颖妃,只怕凌檀回来,她们母子四人都没有好果子吃。
凌枝抱住双膝,牙齿打颤,细碎的哭声从口唇溢出,她好害怕。
倾绯听见声音,从外间端着药碗进来,也是双眼通红:“二姑娘,你昨日高热,这会快别哭了,把药喝了吧。”
“倾绯,我真没用。”凌枝咬着嘴唇,“为何偏偏在去宫中之前晕倒了,差一点点,我就能求颖妃娘娘帮忙做主。”
“姑娘别这样想。”
倾绯安慰道:“若没大姑娘刁难,您怎会落入这种境地,至于小娘那边......”
她吸了口气,有些胆怯的抬眸看向凌枝:“奴婢说一句姑娘或许会生气的话,您抓不到颖妃娘娘不错,可今日奴婢真真切切的看着,王爷他还是向着您的。”
“今日王爷字字句句都在指责大姑娘苛待了您,他未必相信您同大姑娘扯的那些谎,姑娘,咱们并非走投无路。”
凌枝抬眸看她,眸中细碎泪意沾染迷茫。
倾绯咬唇,将药碗塞进凌枝手里:“奴婢是说,若您能抓住王爷的心呢。”
这是她最后一棵救命稻草。
凌枝心中微震,轻轻覆在锦被上的纤手逐渐收紧。
对,还有裴寂。
可凌檀是裴寂当初向圣上求亲才求来的王妃。
她同凌檀争宠,胜算几何?
如今,只能先保住阿娘和弟妹的命,徐徐图之。
她嗯了声,拿过药碗一饮而尽。
高热褪下,凌枝想下床走走。
门外忽而传来动静,她刚想询问怎么回事,却见门突然被打开,左右突然出现两个人影将倾绯按在地上。
凌枝抬眸便撞进凌檀那双盛怒的眼。
“大姐姐......”
凌枝慌乱要跪,还没撩起裙子,钟嬷嬷便左右开弓给了她两耳光。
凌枝耳中瞬响,人险些栽倒在地:“大姐姐,阿枝做错了什么,为何又要受惩罚?”
“狐媚子东西!”凌檀胸腔起伏,“不就是仗着一张巧嘴,在王爷面前搬弄是非吗!钟嬷嬷,给本王妃打!”
凌枝什么都来不及说,两个丫鬟直接抓着她的手臂按在椅子上,腮帮两侧鼓鼓囊囊的塞了浸湿的布条,钟嬷嬷从袖中拿出一块两指宽半指厚的玉板,缠上布条一下下在她脸颊两侧打着。
那玉板缠布是主母用来处理在爷们儿面前得脸得小妾妾室的,打脸并不会见外伤,可一场下来,两腮软肉僵硬酸胀,说话都说不清楚。
凌枝嘴里塞了东西,再痛苦也只能发出呜咽声。
“你和你那个贱人娘一样,都是只会勾引男人的娼妇!”
凌檀死死盯着她,压低声音道:“就因你那几句话,王爷在娘娘面前,便也为你讨了赏赐,甚至回家路上还同本王府要求,回门之日让你那个贱人娘和弟妹也来见面。”
“凌枝,你真是好大的本事!”
凌檀面色铁青,让人将颖妃的赏赐全扔在凌枝屋中,直到折磨够了,才让人将她口中的布条拿出。
彼时凌枝已是两腮酸痛,冷汗顺着发丝向下流淌。
下巴被凌檀狠狠捏住,她被迫抬头看她这张恶毒的脸。
“给她收拾好,一会送到正房,给本王妃梳妆打扮。”
她恶狠狠的将凌枝甩开,似是碰到什么脏东西,用帕子将手里里外外仔细擦拭,旋即扔在凌枝脸上。
“本王妃倒要看看,你当着我的面,还有没有胆子勾引王爷。”
凌檀扔下她便转头离开。
偌大的偏房瞬间冷寂。
凌枝靠在椅子上,冷汗浸湿了里衣,瑟瑟发抖。
倾绯从地上爬起来,将人扶到床上,立刻浸湿凉帕子来为她冰脸。
那凉帕子触碰到面颊时,凌枝疼的一颤,杏眸空洞:“我在王府,尚且还要被她折辱成这副模样,我阿娘在凌家,更不知会受多大的苦。”
她接过那冰帕自己敷在脸上:“倾绯,将地上的东西收拾起来,为我梳妆打扮吧。”
为了他们母子四人的活路,她不得不从现在开始打算。
凌檀从未想过放过她,她不能坐以待毙。
颖妃带来的赏赐不过是寻常规格,可对凌枝来说已是十分丰厚,布料十匹,香粉五盒,各色珠宝首饰两匣,还有凌枝现在最缺的银子。
倾绯笨拙的登记在册,眉宇间满是惊喜:“姑娘,一共有十个银锭子呢,都是十两的,崭新崭新的!够咱们好好用一阵子了。”
她爱不释手的在那银子上摸了又摸,抬眸间双眼晶亮:“若是去小地方,足够咱们开个很好的点心铺子,姑娘,咱们要把钱存起来吗?”
“拿出来二十两。”
凌枝垂眸,鸦羽般的睫毛垂在面上落出一片阴影,旋即将那盒子盖上,藏在屋里最不起眼的角落里。
倾绯看不明白。
“同你方才所说,咱们很长一阵都需生活在王府之中,寻常应是会有月例银子,可这些要拿出来,备不时之需。”
至于剩下的。
虽然她也不知,日后究竟还能不能同倾绯所说,去山清水秀之处开个点心铺子。
她拿出一个最不起眼的银簪给倾绯戴在头上,倾绯受宠若惊:“姑娘这太贵重了,奴婢不能要。”
“给你便好好接着。”凌枝只觉这十几年来,倾绯陪自己吃了太多苦,“花儿一样的年纪,也该多打扮打扮。”
只可惜在凌檀眼皮子底下,不能太出挑。
凌枝又拿起一个素玉钗插在自己头上,便见镜中之人容色倾城,比起凌檀来说,最吸引人的,便是眉宇间那一抹愁绪与仍有些稚嫩的面颊。
她打发倾绯出门打听裴寂今日何时回来,待见她兴奋跑来时,便知时机成熟,确定自己打扮妥帖,这才去了正房。
由钟嬷嬷引进门时,便见凌檀正坐在妆镜前,目光透过镜子死死的盯着她。
凌枝颔首垂眉:“大姐姐,我来侍奉你上妆。”
好在这次凌檀并未发火,只青白着脸闭上眼。
凌枝咬唇,轻轻用脂粉在二人这张十分相似的面上拍打着。
不得不说,她们姐妹二人都遗传了凌志垣的好容貌,生的也相差无几,仅有皮肤与眉眼间细微的差距。
倘若放在同一处,只怕旁人也会以为二人是双生姐妹。
这也是为何凌檀敢在新婚之夜,让她代她圆房的缘故。
凌枝用红脂为她轻轻匀面,低声道:“大姐姐,阿枝想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