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平凡的星期一，我收到了一条来自未来的短信。
他说他是天上的神仙，可以预知一切。
我问:未来的我过得好吗？
他说:好。
骗子，我明明死在了一个月后。
1
这是我的第四次重生。
我似乎陷入了循环。
每一次，我都将会在2018年6月9日这一天死亡。
我不知道究竟是谁杀的我。
第一次我被一辆车冲撞而亡。
第二次我被人从背后推下悬崖。
第三次我甚至没来得及转身，就被人从身后割了喉，一刀毙命。
我看着手机里的短信，回了一句:骗子。
教室里的风扇嗡嗡嗡响着，一个月后就是高考。
可我早已没了之前的学习劲头。
无论如何，我都会面临死亡。
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手机里又弹出了短信：
我真是神仙，我为你算了一卦，今天你会被篮球砸到！
真的，你信我！
我没再搭理他，转身出了教室。
虽然每一次我的结局都一样，可我总会经历不一样的过程。
这让我根本找不出头绪究竟是谁杀的我。
我沉默想着过往每一次的经历。
一颗篮球正中我的额头。
我捂着发疼的脑袋，看着向我奔跑而来的人。
“同学，实在不好意思，你有没有事？”
他白净的脸上满是歉意和焦急。
我摇摇头，低着头走开了。
“同学，要不我还是送你去医务室看看吧，真的对不起。”
他跟在我身后，微风带来熟悉的香味，橘子味道，很好闻。
“我真没事，没关系。”
丢下这句话，我跑回了宿舍。
我拿出手机，迟疑半晌还是发出:
齐穆禾后来成为医生了吗？
对面立即回了我:
是不是相信我是神仙了，被砸到了吧。
问他干嘛？你喜欢他啊？
齐穆禾这个名字，整个一中都知道。
他长得好家世好成绩好脾气好对人好，简称“五好学生”。
这个名字填满了我的日记本，是无人知晓的秘密。
神仙也这么八卦吗？
对面噎了一下，回我:
本仙是怕你误入歧途，你离齐穆禾越远越好。
本仙与你有缘，不妨再为你指一条明路，你与那侯宇承才是正缘。
侯宇承，学校的千年老二，成绩永远排在齐穆禾之后。
我与侯宇承的交集确实比齐穆禾多。
毕竟我与侯宇承算得上同一类人。
贫穷，孤僻，自卑又保有可怜的自尊。
齐穆禾是天上的星星，我们就如地上的尘埃。
我躺在宿舍的床上，想起和齐穆禾的第一次见面。
彼时的我刚刚经历妈妈弃我而去。
奶奶心梗去世。
爱喝烂酒的爸爸将所有的怒火发泄在我身上。
我想逃，却根本抵不过一个成年男人的疯狂。
奶奶的遗像在灵堂上看着我笑，我认命般闭了眼。
齐穆禾就是那时候突然出现的。
是他带我离开了那个地狱。
他说是回外婆家过暑假的，他叫我“小阮妹妹。”
他耐心帮我处理身上的伤口。
虽然只护了我一个暑假。
但那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高中再次重逢，我明白那个暑假只是他漫长生活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
我为自己肮脏的喜欢感到羞愧。
他那样的人。
本就不该与我这样泥泞不堪的人有交集。
2
2018年5月9日，距离死亡刚好一个月。
刚走到食堂，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耀眼的齐穆禾。
他笑着和身边的朋友讨论着昨天的篮球赛。
侧眸之时看到我愣了一下，向我走来。
我慌忙低下头，往食堂外走。
“同学！”
凌乱的脚步泄露了我的胆怯。
他追上我，轻轻扯了扯我的衣袖。
“同学，你怎么每次见我就跑？”
“我……我没有……”
他笑着将手里的早餐塞进我怀里：
“昨天篮球砸到你，这是赔礼，实在不好意思。”
我忙摇头想将早餐还给他。
他却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又退回来温柔问:
“对了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提着早饭的手指一缩，我内心有了不该有的期待。
“我叫苏阮阮……”
我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神，只听到他“哦”了一声。
“齐穆禾，你干嘛呢？大清早缠着人家。”
耳边传来他朋友们调侃的声音。
“好好说话，是不是又欠揍呢？”
齐穆禾好听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远。
我盯着手里的早餐，心里控制不住的失落。
他，果然忘了。
身后传来一声嘲笑。
侯宇承拿着一本英语单词书冷漠地看着我：
“苏阮阮，我劝你最好打消那点心思。”
我没理他，错身之际又听他道:
“你难道也和她们一样肤浅？”
“再者说，齐穆禾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
我转身瞪着他：
“我不需要你一次又一次来提醒我，我和你，都是从贫民窟出来的小孩儿！”
“侯宇承，管好你自己，我的事与你无关。”
他拦住我的去路：
“在我面前每次都挺横，在齐穆禾面前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苏阮阮，还有一个月就高考了，麻烦你把心思放到学习上。”
我不耐烦地推开他挡住我的手：
“说了，与你无关。”
那天，我坐在学校天台。
一口一口慢慢吃完了齐穆禾给我的早餐。
也在那里，偷偷听着齐穆禾背了一个早自习的英语课文。
我像一个卑劣的偷窥者，永远躲在角落望着那颗闪亮的星。
因为即将到来的死亡，这种窥探愈发变得贪婪。
3
2018年5月21日，距离死亡还有18天。
躲在天台角落的我，目睹了女孩向齐穆禾表白的全过程。
我摸着心跳加速的胸膛，在听到他礼貌拒绝后终于趋于平静。
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直到一双手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喝牛奶吗？”
他歪着头一脸笑意看着我。
我足足愣了五秒，才想起摇头。
和那次早餐一样，他将牛奶直接放到我怀里。
“我不喜欢喝，你当帮帮我，替我解决了它。”
男孩已经又开始背起了书。
我望着他的背影，犹豫很久还是问：
“你……一直知道我在这儿吗？”
他晃了晃手里的书，眼神里都是柔和:
“希望我每天的背书声没有打扰到你。”
我无法形容此时的心情。
我只知道，今后每个早自习我都能正大光明和他待在这个秘密角落。
小阮妹妹，今天有没有和侯宇承一起好好学习啊？
手机里又传来信息。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个神仙总喜欢叫我“小阮妹妹。”
一开始看到这个称呼，我连心跳都漏了半拍。
除了小时候的齐穆禾，从未有人如此称呼我。
我心不在焉回了一句：有。
他似乎很满意，连连又夸赞了好几句侯宇承。
他说侯宇承以后是位特别厉害的科学家，成就特别高。
他说侯宇承特别爱我，不要被他的表面的冷漠骗到。
他还说让我和侯宇承一起努力，我今后的人生定能平安顺遂。
他说了很多，却从不曾提到我最想知道的齐穆禾。
齐穆禾考的哪所大学？
虽然我时常认为对面的人是个骗子。
但我依然奢望能知道关于他未来的只言片语。
我是没办法亲眼看到了。
但想象一下也挺好。
问他干嘛？本仙都说了，你离他越远越好。
我一时来了脾气：
你不回答我，我今后不和你说话了。
过了好久，对面才回了我:景大医学院。
简单几个字似乎透露着对面发信息之人对我的不满又无奈。
我看着对话框笑起来。
景大医学院是全国最好的大学。
齐穆禾实现了他的梦想，真好。
他以后一定是位非常优秀的医生。
他结婚了吗？他的妻子对他好吗？
我迫切想要知道关于他的一切。
小阮妹妹，你得寸进尺了哦。
你告诉我，我就听你的，这周末约侯宇承一起回家。
对面的人很吃这一套。
他不像是神仙，倒像是我和侯宇承的红娘。
结了，夫妻俩恩爱得很，还生了两个孩子。
我脑海中想象着他们一家四口幸福的模样。
他的妻子真幸运。
能嫁给齐穆禾。
侯宇承曾经气急败坏质问过我，为何喜欢齐穆禾，为何就非他不可。
我想，在我心里齐穆禾本身就是一道光。
身处黑暗中的人总会不自觉追随着光。
只有这样，才有继续向前的动力和希望。
4
2018年5月26日，星期六，距离死亡还有13天。
学校提前让我们放了假。
距离高考只剩最后一周多，老师一遍遍提醒着我们回家的注意事项。
我望向一直磨磨蹭蹭的侯宇承，背着书包路过他的课桌:“一起回家吧。”
他诧异地看向我，又立即提着书包跟上我的步伐。
“你打算考哪里？”
我随口回了一句：“不知道。”
眼神望向齐穆禾所在的班级。
如果这一次我真的死在了6月9日。
万一不能再次重生。
也许今天便是我能见到齐穆禾的最后一次机会。
“我打算考抚城大学，你要不要也一起？”
我放慢脚步四处搜寻着齐穆禾的身影，嘴里随意问着:
“以你的成绩，怎么不考景大？”
身旁的人沉默了一下，又说:
“听说齐穆禾要考景大。”
我不明白这和齐穆禾又有什么关系，他们两人都有实力去全国最好的大学。
二者又不冲突。
“难道你想去景大？因为齐穆禾？”
侯宇承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生硬。
本就在思考问题的我根本没听清他的话。
我停下脚步，匆忙说了一句:
“你先回去吧，我突然想起忘了一本复习资料。”
除了被我爸打的时候，我从来没有跑过这么快。
我一路向四楼飞奔。
心跳快得就要蹦出胸膛。
告诉他吧，苏阮阮。
告诉他，你的喜欢，你的感谢，你的所思所想。
反正也快死了，告诉他。
即使被拒绝得体无完肤。
也可以无憾地死去。
反正这个世界上，除了他，再也没有你在意的人了。
我在距离16班门口还有几步楼梯的地方停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
炎热的5月让我的汗水打湿了额前的碎发。
我慌忙用纸巾擦了擦，又整理了自己乱糟糟的头发。
深呼一口气，推开了16班教室的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