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嫂俩正低声说话,忽见个二等丫鬟进来回话:“奴婢见花园里正摆桌子。怕是太太知道三舅奶奶来了,让人预备宴席。咱去不去锦鑫堂请安?”
以往沈家的女眷过来,宁夫人都会设宴招待。
沈氏便冷笑道:“我身上不好,让太太自己吃去!”
沈三奶奶忙扯住丫鬟,起身笑道:“妹妹越发娇贵。我来看你,若不去拜见当家主母,岂不让人笑话沈家没礼数?罢了,你也别躺懒了,你们府里花都开了,咱看看花也好!”
强拉着沈氏更衣梳洗,姑嫂两个携手出了凤澜院。
凤澜院的梅花树开的败了,满都是绿叶。唯有四株碧桃树,花朵繁盛红粉缤纷,煞是好看。
沈氏临出门,换了身鹅黄缎裙袄,头上斜挽发髻,插了金翠虫草头面。
两个二等丫鬟提香炉引路,两个三等丫鬟抱着披衫、汗巾、软帽。
姑嫂两个在中间,芷兰、芷清两边陪着。
后头四个三等丫鬟提食盒,带着点心、茶汤跟随,一群人前呼后拥。
“三嫂要看花儿,不如咱绕些路,穿花园子过去。那边海棠花开得正好,衬着假山石子,池塘边一圈嫩柳,还有些看头儿。”
沈氏与沈三奶奶挽着手,故意慢慢走,要卖弄家里好景色。
沈三奶奶是江南商贾,知这里是仿南方幽静景致,故意捧着她。
“若论景致,你们府里做绝了。妹妹好福气,出院儿走一趟,前呼后拥的架势,在咱家里哪有这样儿!”
沈氏淡笑道:“虚礼儿罢了。一旦府里来客,太太叫我去迎候,必定让摆主母娘子的派头。出入这么些丫鬟跟着,有什么意思?”
沈三奶奶见她有意显摆,抿嘴一笑恭维:“正是呢。比如咱沈家里,母亲与大嫂自然要讲究,我这样儿小儿媳妇才不必。”
一路往花园去,来往仆人极多,都远远退着行礼,意意思思交头接耳。
沈氏正疑惑,已隐约听见花园子热闹,许多人嬉笑。
她这里慢下脚步,让方才传话儿的二等丫鬟春棠过去看,是不是小姐们在院子里玩,回头对沈三奶奶皱眉:“宁家小姑子们,都是惹人厌烦的性子,总唤我过来玩闹,我不爱理她们。”
沈三奶奶忙笑道:“妹妹别这么说,你是个做嫂子的,能陪她们几年?赶明儿她们出阁,只怕你心里要想呢。若真是小姐们在,让人回去拿礼物,你当面赏了她们。”
正说着话,春棠已跑了回来。
“不单咱家的小姐都在,还有本家少奶奶、姑娘,外头表小姐、表少奶奶,连二房三房姨奶奶们都在,还有些客人我不认得。今日大小姐做春日宴,大伙儿刚踢完蹴鞠,正要入席开宴。”
她说完不敢抬头,又迟疑道:“太太、老太太也来了,要给给小姐们凑趣儿,刚刚……”
沈氏听了简直不信,松了沈三奶奶的手,快步到了花园粉墙外。
透过窗隔儿,就见花厅上两个正位,祖母宁老太君,宁夫人已经坐下。
两侧各有四张大圆桌席面,众婆子正张罗上菜。
春日宴不是正经大宴,主人客人都是年轻女眷,也就没那么多礼数。
宁大小姐带着两个妹妹招呼人安席。
最小的宁四小姐,还在花树下,与几个小表姐打秋千玩。
满园莺飞蝶舞笑声不断,老太太、太太都展了笑颜。
众人熙熙攘攘,笑闹不绝于耳。
沈氏愣怔怔立在院外,只觉这些笑声无比刺耳。